第四十三章 晋商终搏李家峪 国势颓微矿遭弃（三）107（2 / 2）

此刻，天色昏暗，乌云密布，阴风习习。潘本渊来不及再说什么，撇下山本，急忙向大门口跑去。</p>

山本露出一脸狰狞的表情，他向田中和高桥一招手，田中和高桥快速跑了过来，山本带着他俩悄然离开了……</p>

霎时间，天色昏暗，狂风大作，黑云压城。</p>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小五子抬进煤矿大院的陈列室里。乔虎端着一碗水走到小五子近前，把水放下，猛掐他的人中，直到小五子缓过气来，睁开眼睛四下张望着。乔虎才端起水碗，抱起小五子的头，轻声说：“小五哥，来，喝点儿水。”</p>

小五子喝了两口水，似乎来了精神，猴急地端起水来猛喝了几口，然后起身出门，目光在急切地寻找。乔虎急忙跟着出去。</p>

潘本渊正在门外送客，听到这边有人喊“小五子醒过来了”，便快步奔跑过来。</p>

当小五子的目光和潘本渊的目光相对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小五子的目光里分明透着失落和绝望。小五子没有说话，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他用这种目光一边与潘本渊对视着，一边轻轻地摇着头……</p>

顿时，空气静止了，四周一片沉寂，所有的情绪都亟待爆发，但却始终僵持着。潘本渊轻轻走到小五子跟前蹲下来，双手扶着小五子的肩膀，表情凝重地看着他。</p>

小五子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里的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痛苦地感叹说：“四爷啊！出大事儿了！”</p>

潘四爷早已经猜到了，但他依然坚强地说：“不要急，慢慢说，究竟出什么大事儿了？”</p>

小五子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纸卷，递给潘本渊，叹口气，悲怆地说：“唉！衙门不给我们付银子，只给了我们这个！”</p>

潘本渊接过来，缓缓打开，却看见这只是一张上边写着“见义勇为”四个大字的纸质奖状。潘本渊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纸上的那四个字笔画扭曲着，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笑着笑着竟然又幻化成了山本一郎狰狞可憎的面孔，脑际反复回响着刚刚离去的山本的话“一张废纸而已、一张废纸而已……”</p>

潘本渊身体晃了晃，只觉得一阵眩晕，周围的人和物全都扭曲变形了，顿时天旋地转起来。终于眼前一黑，站立不住，重重地向后倒了下去。</p>

乔虎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跨上去，一把扶住潘本渊，没有让他倒下来……</p>

人群中一下子炸了锅，场面顿时再一次混乱起来，有踢桌子的，有摔碗摔盘子的，有骂爹骂娘的，也有悲痛欲绝的……</p>

齐墩儿愤怒之极，一把就把桌子掀翻了，高声骂道：“骗子！大骗子！”</p>

王奎也同样掀翻了另一张桌子，怒吼道：“这简直就是要我们的命啊!”</p>

“轰隆隆！”一声炸雷响，一瞬间，大雨倾盆而下。栓柱默默地带着几个工友把外边的剩饭菜赶忙端进屋里去了。</p>

人们在雨中有的愤怒、有的痛苦、有的沮丧。</p>

齐墩儿愤愤地蹲在地下，悲戚地说：“老天啊！这可让我们咋活呀？”</p>

王奎愤愤地嚷嚷着说：“家里已经好久吃不上饭了，就等着这点儿工钱买米呢！”</p>

李玉柱也痛苦地说：“可不能不给我们工钱那！否则我们就真的活不了了呀！”</p>

齐墩儿猛地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要杀人！”</p>

“轰隆隆！”雷电交加，淹没了齐墩儿的喊叫声，大雨狂泻，冲刷着院子里的每一个人……</p>

乔虎看着这一切，眼前立刻浮现出自己家商号被挤兑的疯狂场面，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他大义凛然地站到一把凳子上，高声说道：“大家不要吵了！吵有啥用？”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雨磅礴，浇透了每一个人。</p>

乔虎声音稚嫩但雄浑地说：“我是乔虎，乔村的乔虎，大家能不能听我讲几句？”</p>

有人一听这个小伙子就是神医乔虎的时候，觉着似乎还有一丝希望，但齐墩儿和王奎却并不买账，齐墩儿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算老几？”</p>

乔虎不卑不亢地说：“我老几都不算，但大家打算要解决问题吗？”</p>

齐墩儿不客气地说：“你一个小屁孩儿，能解决啥问题？口出狂言！”</p>

王奎不耐烦地说：“滚下去！”</p>

乔虎平静地说道：“我现在就来解决大家目前的困难。”</p>

齐墩儿愤愤地骂道：“解决个屁，老子全家还都饿着肚子哪！”说完，上前就要拉乔虎下来。</p>

乔虎不慌不忙，弯下腰来，随便一出手就反扣住了齐墩儿的双手，齐墩儿疼得嗷嗷直叫。乔虎一撒手，齐墩儿被甩了出去，跌了一个大屁墩儿。众人惊愕，谁也没想到这个自称乔虎的青年竟然还身怀绝技。</p>

乔虎再次站起身朗声说道：“由于当局耍赖，衙门耍赖，今天这个军阀来了，明天那个军阀又来了，我们始终都不得安宁。四爷说山西商人没完，那是他还在尽力地为咱山西人撑面子。我现在告诉大家，山西商人完了！到今天为止，已经全都彻底地完了！”</p>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到淅淅沥沥的落雨声。</p>

乔虎扫视一下大家说：“咱们晋商的渠大爷为了保住咱们的矿权，已经耗尽了最后一块银子。原指望着衙门能把答应咱赎矿的抵押银子补上，把煤矿开出来，现在看来，煤矿也完了。世道变了呀！乡亲们！我看大家就都散了吧，有谁需要的，先把饭菜带回家去，安顿一下家里人吧！”</p>

王奎不甘心地问道：“那我们这就完了？”</p>

乔虎严肃地说：“完了！完了就是完了！我们都该面对了。能怎么办？各自回去自己也都想想办法，实在过不了的，就都搬到我们乔村去！”</p>

齐墩儿站起来，揉着自己被反剪的手问道：“你们乔村在哪里？”</p>

乔虎用手一指，高声说道：“这里西去二十里，那是我们山西逃难商人自己建的村子。我现在就解决大家的问题，你们当中谁过不下去了，我们都可以接待！”</p>

乔虎的一番话说完，大家顿感无可奈何，各自骂骂咧咧地散去了。</p>

乔虎和栓柱等人急忙返回到陈列室里，只见潘本渊躺在地上，小五子扶着他，浑身哆嗦地喊着：“四爷！四爷！你醒醒啊！”</p>

乔虎把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用力拧干，又重新穿上，栓柱在一旁不知所措，只是唉声叹气。</p>

乔虎干脆地说：“雨暂时也停不了，反正咱们已经都被浇透了，四爷刚才急火攻心，咱得马上离开，赶紧到乔村去。”说完，让栓柱找几件蓑衣，盖在潘本渊和小五子的身上。紧接着，两人和几名伙计一起，七手八脚地把潘本渊和小五子分别抬上了马车，然后赶着马车一起在雨中向乔村方向去了。</p>

淅淅沥沥的雨中，在充满泥泞的路上，乔虎一行赶着马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冒雨向前行走，车轮在泥泞中艰难地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