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目混珠_分节阅读_第26节(2 / 2)

  百姓无钱购粮,无粮可食,自然得另觅出路。

  傅至景在民间长大,看多了官商勾结的恶行,深知平头百姓的苦楚,厌贪如贼,不掩事也不怕事,当即将官员收押问监,把三十精兵分批一个个去往涉案米铺,不仅要他们把赈灾粮吐出来,还得无偿拿出十担米在街头派发。

  如有异议者,一律格杀勿论。

  他如此雷厉风行,就算是地头蛇也怕了他的手段。

  孟渔没闲着,特地穿上官服在街巷里督促米商派米,有米商见他模样和善,谄媚地来同他搭话,他将傅至景的疾言厉色学了十足十,再也不敢有人动歪心思。

  耽搁了一日多才继续赶路,临出城前留下五个精兵,城里的百姓皆来送行。

  孟渔心中好似有一团不熄的火焰在燃烧,从他进京成为九殿下至今,他一直糊里糊涂地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可眼下望着乌泱泱的人群,再回想起当年在宜县私塾时,白胡子老师那一句铿锵有力的“官者,为民请命”,他浑身都沸腾起来。

  他一路都在沉思,引得傅至景的发问:“在想什么?”

  “我在庆幸,我虽是假的孟大人,但我是真的九殿下。”

  孟渔考取不了功名,九殿下也斗不过京都的尔虞我诈,但只要有这层身份加持,他未必会碌碌终生。

  傅至景微怔,骄阳下的孟渔周身都镀了一层光晕,眼睛亮得出奇,说不出的意气高昂,他心里忽地有点后悔带孟渔走这一遭,因为他太明白权力的滋味有多么让人上瘾,也太清楚被景仰、被推崇会使人骤长生生不息的豪情。

  但当真相被揭露时,今日的气冲霄云都会成为一个笑话。

  傅至景罕见的沉默让孟渔像被浇了一桶冷水,他嗫嚅道:“我只是觉着我不能独占这个名头,我得去做些什么,什么都好……”

  他有些不确定,又怕被笑话般,急需得到认可,“对吗?”

  所幸傅至景没有打击他的热情,片刻后颔首,“对,你做得很好。”

  若非所有人都在看着,孟渔定要扑到傅至景怀里讨一个类似于奖励的吻,他一改在京都时的萎靡,振奋道:“那我们快些赶路,明日就到川西!”

  第六日,队伍于夜色里抵达目的地,当地长史早已在城门等候。

  一干人等连日在大暑里赶路早就筋疲力尽,这几年来养尊处优的孟渔更是憋着一口气,等到了驿站就累倒了,睡前再三叮嘱傅至景明日一定要叫醒他,可整整睡了六个多时辰,醒来时天光大亮。

  屋子空无一人,身处陌生之地,他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匆匆忙忙穿戴整洁往外跑,逮住个在院子里打瞌睡的衙差询问傅至景的去处。

  “在书房和长史大人谈话。”

  孟渔道过谢,快步往捕快所指的方向赶去,一路到了院子外,踩着青石板走了进去。

  书房门大敞着,几人围在书桌上谈话,听见声音纷纷抬起头来看着气喘吁吁的孟渔。

  桌上摆着川西的地形图,身为总领的傅至景用人惟才,正中间站着的是惯会领兵打仗的刘翊阳,正在分析攻克的方法。

  孟渔有心参与,刚进了屋还未开口,傅至景先道:“今日到此为止,林长史,有劳你早些将邪教时常出没之地圈出来。”

  摆明了不想孟渔过度干涉,就连刘翊阳也只是看他一眼就拿着地形图越过他。

  九殿下方燃起来的雄心还未壮大就被无情地吹灭,一时怔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拎起傅至景领子):敢阻碍我们小鱼大人的大业,赐二十大板!

  小鱼(拎着板子):让我来——

第34章

  书桌上摆着卷宗,是前朝有关邪教案的记载。

  衡国的律例言“凡假借邪神妄称佛者,一应左道乱正之术,或隐藏图像,烧香集众,煽惑人民,为首皆绞,为从者各杖一百,流三千里。”

  自古以来,信教的百姓多因天灾或衣食不保走投无路而被蛊惑,如同傀儡一般做出违背本心之恶事,但所谓法不责众,普通的教徒若肯早些迷途知返,皆可从轻处理。

  川西此回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一因此处地势多为山脉,不利农耕,粮食缺少,又正好撞上大旱,百姓食不果腹,为了活命难免动歪心思,二因当地百姓素来有信奉菩萨佛祖之好,单是城中香火鼎盛的庙宇便有七间,三因大旱多人丧命,终日惶惶的百姓心中需要支撑的信仰——天君教由此而生。

  教主自称夜半受了菩萨的点化,菩萨不忍见民生苦楚,要他手持利刃助于地狱里挣扎的信徒得以往生,通向极乐之殿。

  先是集结了一小批恶徒抢占赈灾粮,又教唆几个在底层久受煎熬之人当街自刎,先往生者可得一捧米供养还在世间的妻儿。

  接着借川西九曲十八弯的地势到处烧杀抢掠,不肯皈依者枭首示众,队伍日渐发展,至今已近三百教徒。

  傅至景越听越恼火,这样的一班恶徒在初期时就能完全剿灭,壮大至此跟当地只知拿俸禄却不作为的官员脱不了干系,但赈灾平乱迫在眉睫,眼下还不是算账的时候,因而面对曲意奉承的长史,心中再气恨也得不露声色等着秋后算账。

  他将卷宗收好,望向已来到跟前的孟渔,一改方才的肃然,“怎么到这儿来了?”

  孟渔嘀咕,“不是让你叫醒我吗?”他伸手要去拿卷宗,不出所料被傅至景摁住了,抬一抬眼,“我不能看?”

  “都是些枯燥的律法,没什么好看的。”傅至景说着将他牵到一旁的四方桌,上头摆着一络书册,“我差人搜罗了些趣书给你解闷。”

  若说方才只是孟渔的猜测,如今傅至景所言无疑证实他心中所想,他不大甘心地道:“你们是故意避着我议事,为什么?”

  面对他的发问,傅至景泰然自若,“我知晓你在京都不快活,想让你换个地方散心,至于平乱是我的分内之事,你不必操神。”

  语气温和得孟渔找不出一丝错处,但他仍觉得不对,仰面蹙着眉,“难道就没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有。”

  孟渔期待起来。

  “这几日城中派米需要有人看管,你去办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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