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95(2 / 2)

涂漫漫抽噎了两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妈对我的怨恨,来自我奶奶,一个传统又尖酸的乡下老太太,虽然去世好多年了,但对我的影响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一秒。我甚至都记不清她的样子了,不过也正常,毕竟她也不疼我,就因为我是个女孩,没办法替涂家传宗代价,在涂安乐出生前,我奶奶没少找我妈的茬,说她肚子不争气,又给家里带来了一张光吃饭的嘴,说她是不是做了丧天良的事,才只生下了一个赔钱的小丫头片子。”

雪越下越大,伴随着细微的响声,地面上很快铺上了一层白纱。

涂漫漫的声音混进冷气里,还在继续:“我那个死的早的爸,脾气暴躁,嗜酒如命,对我也是吹胡子瞪眼,说我占了他儿子的命,再加上我奶的撺掇,整天对我妈非打即骂,把绝户的帽子扣在我妈的头上,说我们娘两个让他在整个村里头抬不起头,人家儿子一个接一个,只有他家的是个没用的丫头。”

“更好笑的是,我妈完全赞同这个逻辑,她打从心里面觉得女生没用,哪怕再有出息,再听话懂事,都没办法让她在人群里挺直腰杆做人。所以我妈就认为她所有痛苦的起源都来自我,来自我只是个女儿,如果我是个带把的,那么她就能对得起涂家的列祖列宗,就不用承受打骂斥责和邻居的嘲笑,就不用再忍受我奶的辱骂。”

“盼来盼去,到处求医问药,终于两年后,涂安乐的出生改变了这一切,我奶奶在得知生的是大胖孙子后,一个激动进了急救室,虽然抢救回来了,但也落下病根,只能躺在轮椅上。在那一刻,我妈和我奶的地位发生了变化,我妈不再是肚子不争气的废物,而我奶坐在轮椅上,吃喝都要靠我妈,再没了以前的嚣张跋扈,面对我妈的斥责与挤兑,像我妈曾经那样,低眉顺眼,默默承受着一切。”

“知道我为什么叫小七吗?”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莫名的笑出了声:“因为我是七月七日出生的,在他们知道我是女婴后,都在各自指责,压根没有心思给我取名字,我是在抱怨声中降生,是个拖油瓶一样的存在。”

“但不期待也没办法,又不能像变魔术一样塞回去,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总归是个人,没有名字也不行,所以我出生的月份自然而然的成了我的名字。这个名字一直跟着我,一直到涂安乐出生,他们大喜在村里张罗着摆了一天席,说上天长眼,涂家有后,而我的户口也是在给涂安乐上时顺便写上的。”

剧烈的情绪在叙述中慢慢平复,不知是耗尽了力气,还是失望到底,她就像是接受了突然某种现实,冷嘲一声:“派出所的大爷听到名字叫涂小七,只说太随意,再加上他家的狗叫小八,看着我父母无所谓的态度,才帮我取了一个漫字。”

“我当然是不记事,这些都是我死去的奶奶和旁人说话时得知的,在大人们眼里,这是个玩笑,是件趣事,是个可以被调侃的无关小事。”

“涂安乐七岁时,我奶去世了,没过两年我爸喝完酒回家,也是在这样的下雪天,在路旁睡了一晚,被人发现时,人已经僵硬了。”

“我不喜欢我爸,我印象里他是个酒鬼,整天无所事事,除了打牌就是打我妈,我刚出生时,我妈以为只要生了儿子,我爸就有动力,但是好吃懒做的人怎么可能突然转性,他还是四处吃喝,后面直到死了,也就我妈为他流了几滴泪。”

无数雪花落下来,少有的几片落进衣领,涂漫漫哈了口气,也没阻止语言,想到什么说什么:“我妈也不爱我爸,两个人见了一面就结了婚,按他们的意思就是按部就班,一步也不能错,但凡和别人不一样,就会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所以我妈没想过离婚,也不希望我爸死,她宁愿白养着我爸,宁愿挨打受骂,也不愿背上一个寡妇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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