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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看啊!”

陶梓直接推着亓越阳往外走:“快去苏小姐那看看吧!待会妈说不定也要去,你注意着点!”

路上,亓越阳左盘右盘,觉得头疼。

他皱着眉:“一岚,你有没有看见严老二手上的疤?”

林一岚点头。

就在他手臂上,很深的一长条,旁边还有几个圆圆的疤。

最重要的是,它们看上去都很新。

林一岚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严老二脖子上也有伤。

这个亓越阳倒是没看到:“什么样子的?”

林一岚认真地想了想。

跟陶梓脖子上的很像。

他们很快到了老张家,院子里的人比想象中少很多。

老张在跟自己的母亲吵架,“你一天天的,不出去唠嗑,就会憋死,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剩下的小男孩在哭,哭声尖锐刺耳。

那扇枯黄的木门依旧敞开着,他们正对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

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独自坐在那里。

她仰着头,一头深秀的乌发垂到地上,尖尖的下巴指着房梁,白脸上的一对黑眼球,却正正倒望着门。

陶临和大儿媳睡得早。

陶临已经习惯听着“南无阿弥陀佛”入睡了,因此只是皱了皱眉,又陷入深眠。

但是大儿媳已经睡不着了。

她翻了翻身,最后还是起床,出了门又回来,拿起桌上的鼻塞,坐在梳妆镜前,慢慢塞进自己的鼻子。

外头传来说话声。

“妈,你怎么还不睡?”

陶梓往大哥屋那头看了看,压低声音:“妈,老张媳妇又出事了。”

无论遇到什么事,王桂华永远不急不徐,端庄稳重。

“说吧。”

“老张媳妇……死了。”

大儿媳抬头。

王桂华点起香,飘窜的烟灰,落在青石炉上。

“怎么死的?”

“不知道。”陶梓说,“是一个女孩发现的,她说她想找苏小姐说说话。”

“一进屋,就看见苏小姐半个身体倒挂在地上。”

“还流了好多血。”

陶梓又说:“一岚和亓越阳去看了,还叫了老李。老李给苏小姐喂了药,但是人没救回来。”

“亓越阳说,老张家里,让跟妈你报备一声。”

陶梓问:“妈,这有什么好报备的?苏小姐死就死了,难道还要你去给她下葬吗?”

王桂华淡淡地说:“你张叔还说了什么没有?”

“那我哪知道,你得问亓越阳去了。”

陶梓又想起来:“亓越阳留在老张家帮忙了。”

“一岚呢?”

“一岚按你吩咐,去给陶富家送肉,”陶梓说,“下雨了嘛,陶富家连把伞都没有,陶富他姐就让一岚留下睡了。”

王桂华抬眼。

她坐在廊下,香上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再有下次,你也先住人家里,不用冒着雨回来。”

“我可不跟陶富一起睡。”

王桂华笑了一下,“娇气。”

“那也是妈你惯出来的。”

“你啊,以后娶媳妇,是讨不到你大嫂那种咯。”

“大嫂怎么?”

大儿媳屏住呼吸,留心去听屋外的回答。但王桂华只是淡淡地说了下去。

“陶从说了,这段时间要忙祭祀的事情,过后再给你找媳妇。”

“妈,我都说了不要了,我看不上。”

“也是,”王桂华抖掉手上的香灰,“陶从眼皮子浅,他找的那几个,配严老二还好说,配你确实不行。”

陶梓皱起眉,他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

大儿媳又轻轻摘下了鼻塞。

苏小姐死了。

铜镜里,她的目光先落在自己秀气的脸上,而后往后,看到床上熟睡的人影。

桌上放着盒雪花膏。

她恍惚地想起来,这是陶富给他姐姐陶依买的。说是养手。

大儿媳不用做农活,老太太爱雇工,但是她的手远不如苏小姐的白皙光滑。

雪花膏涂在手背,像往黄土上撒了盐。

“一岚,你也涂点。”

陶依打开雪花膏的红罐子,用指尖挖了一坨出来。

林一岚伸出手。

陶依细细地给她抹匀了。

她笑着问:“香不香?”

林一岚点点头。

陶依说:“是小富给我的。一岚,你要的话,我让他给你带几盒。”

陶依长得白净匀婷,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她把雪花膏放回小箱子里。

林一岚看到箱子里有很多小玩意,庙会的剪纸、胭脂、几张纸,还有一只细细的镯子,缺了一块,又被镶进一颗绿珠子。

那抹绿,在幽黄的灯下,也显得深了起来。

“怎么了吗?”

陶依拿起镯子,“好看吧?这也是我弟弟送我的。”

她戴到手上,欣赏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收好。

又打雷了。

她们关上了灯,睡在一起,两个女孩盖一床被子。

陶依轻声问:“最近大强他们,是不是没去找你了?”

屋里灰蒙蒙的,雨停了,外头落进月光,她看到林一岚清圆的眼眨了眨。

“我那天看见,他跟他们打架。”

“就是在你们家做工的那个男人。”

陶依轻声说:“真厉害呀,他一个人对着三个,一点也不怕,大强的脸都被打破了,但是他收手很快,村长没看见。”

林一岚抿嘴。难怪之前亓越阳问她村子里的事情。

陶依又说:“一岚,真羡慕你。”声音轻轻的。

她们说着话,很久没睡。主要是陶依在说,林一岚听着,偶尔比划两下。

陶依问起今晚苏小姐的事情。

听说林一岚他们去的时候,苏小姐还没有死。

看着一个人死去,是什么感觉?她问林一岚。

林一岚怔了怔。

她眼前,陶依静谧的眉眼,与苏小姐的渐渐重合。

林一岚摇摇头,说不上有什么感觉。

“害怕吗?”

林一岚认真地考虑了下,也没有那么怕。

陶依说:“诶,你胆子那么大的嘛?”

陶依问林一岚上次感到害怕,是什么时候。

林一岚垂眼。

她比划了几下,陶依对手语没有特别了解,只能尽力去猜。

“被……抛下?”她说,“噢,是陶梓吧?他上次带你上山,结果把你忘了跟着严二哥玩去了,我听说大娘因为这件事把他狠狠打了一顿。”

林一岚又问陶依。

这是一个女孩吐露心事、倾诉秘密的夜晚,所以陶依轻轻揽住林一岚,也对她说起了一个故事。

“我在躲一个鬼。”

陶依悄声说:“躲了好久好久。”

“他让我等他,”她说,“但是我没有,我趁着那个鬼没注意,逃了出来。”

“他肯定会去那些地方找我,但是我没有去,我悄悄回了家,瞒着所有人。”

“鬼有来过我家。”

女孩沙哑的声音,在林一岚耳边轻轻说:“我怕被鬼发现,就用被子蒙着头睡。鬼又走了。”

“我想,他肯定找不到我了。”

林一岚聚精会神地听着。

陶依说:“后来热了,我掀开被子。”

她轻轻抬起手:“结果,一岚,鬼就站在那里。”

林一岚睁大眼,缩在陶依怀中,一动不敢动,更不用说回头。

小哑巴说不出话,但是呜呜着,对这个过于恐怖的结尾表达抗议。

陶依扑哧笑出来,“逗你的啦。”

林一岚困了,打了个哈欠。

陶依说:“睡吧。很晚了。”

她们靠在一起,陶依又用气声问:“一岚,如果……可不可以把他给我?”

她睡着了,没有听到。

月光淋入,夜又变得死寂。

陶依用被子盖住她们两个人。

这个夜晚,对有的人来说,并不安宁。

村长安抚好了老张和他母亲,从屋里出来,深深叹了口气。

见几人还在这里,他问;“不回去睡觉吗?”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村长撑着腰,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今晚辛苦你们了。”

苏小姐死了,老张当场发疯。

得亏几个年轻人在这里把他按住。

老张家就剩一个老人,一个只会哭的小孩,和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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