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二殿下89(1 / 2)

自陆衍收复苏凌郡,北弥与南凉,便签订了十年不战之盟誓,互相约束边境,互不滋扰,友好互交。

组建南北通商集市,灵台作为北弥最南,便当仁不让的成了南北互市的中心。

北弥战败后,承诺向南凉每年进贡,纯种宛马千匹、牛羊千匹,而南凉则是将各种瓷器、绸缎等,再交由北弥的商队带回。

而苏宛,正是两国邦交的使臣。

苏宛,北弥临松人,寒族士子,临安三年,陛下广开恩科,被钦点为一甲头名,恩科状元。

苏宛年少家贫,早失双亲,然文采出众,幸得灵台刺史苏平赏识,拜为上师,科举之后,远赴岑州,官至长史。

后恩师驾鹤,他上书陛下,接任恩师衣钵,逾今已五年余。

他为人谦虚谨慎,温和正直,颇得百姓爱戴。

他元日至,上元节后,便要北归。

若要阿兄日后双腿无虞,天高海空,自由自在的翱翔一世,只有将他托付苏宛,送去北地修养。

陆温垂目,未见兄长有苏醒的迹象,又独自在旁盈盈垂泪。

陆衍手脚冰凉,像是被拖入了尸山血海的洪流梦魇里去。

他的手在颤抖,因而有些握不住他的红缨枪。

脚也在颤,因而支撑不住席卷而来的乱流。

他单膝跪倒在地,红缨枪断折,他滚入无边无际的浪涛里。

他挣扎着呼吸,奋力想要跃出滚滚浪涛,但始终觉得有一股无形的重力压着他。

像是无数冤魂压着他,拉着他,要将他往水中拖去,要他偿命。

他忽然没了气力,任由自己沉入滚滚洪流。

是了,五万冤魂,戾气未解。

他来殉,便是。

他睁眼,伸出手,粗粝含沙的激流,从他的指缝奔流而去,而那急流却缓缓变得清澈,又变得透明,最后如萤火星点一般,在他四周漂浮,逐渐凝成往日太平景象。

高堂皆在,父亲同他论道,母亲督他习字,同袍邀他策马。

还有他的阿云,年岁不过二八,在外人面前最是温柔和顺。

可他却知道。她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他有什么,她就抢什么,而他没有,她却有的,总要带到他面前,得意炫耀一番。

浮生幻梦,几度春秋。

他的阿云,如今嫁人了么?

恍惚中,他听到有人唤他。

“阿涿,你可有悔。”

是父亲的声音。

他答:“不悔。”

事发时,他尚千里之外,为君王开疆拓土,是真正的国之重器。

陛下曾帘幕相迎,赐下一段锦帛,要他痛斥陆祁叛国之行,要他断绝父子恩义。

而他只是迎着灯火,咬破指尖,在明亮的卷帛上,一字一句写下那几句诗,低低念着:

“陆衍无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再次阖目。

再睁眼时,他身处牢笼,三面环壁,阴暗潮湿,昼夜难分。

谢行湛站在门外,手中提了一壶青梅饮,一盒吉祥楼的糕点。

他与他坦然而坐,最后,他却颤着喉咙,任由鲜血汩汩从喉间溢出。

谢行湛冷眼旁观,最后在案情卷薄上,赤笔添注:

“裕丰二十年,暮春,衍饮鸠而亡,裕丰帝感其忠义仁孝,叹息不已,恕陆女死罪,没入教坊司。”

浮生一念,流水潺潺,待流水断绝,泉眼干涸,他大约就解脱了。

他盯着牢房幽黑的房顶,思绪,飘回到了祁州。

悠然南山,山间明月,清溪孤云,竹下青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落雪了。 作个闲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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