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鬼魂2(1 / 2)

如果时间倒流回我十八岁的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去杀人的。

如果时间倒流回我还在坐牢的时候,我虽然每天浑浑噩噩,但被杀死艾伦的信念感支撑着——那几乎就成为了我生命最终的目的与归处,所以我根本懒得去想杀死艾伦之后,还需要如何去处理善后的问题。

如果时间倒流回一天前,我从这栋房子的后窗翻进来,藏进艾伦那胡桃木材质复古样式的立地大衣柜里,只为了默默观察他,用耐心去蹲守一个他酗酒之后最懈怠松弛的片刻,将本该属于他的那把刀刺进了他的心脏——完美!只是我实在没想过,居然还要去应付一个面色苍白突然闯入的女人。

如果时间倒流回三十秒前,这女人没有突然转过身来,说要帮我处理艾伦的尸体,我应该会免去此后的许多麻烦。

“需要我的帮助吗?”她看我没说话,又好意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我审视她,评判她,然后饶有兴味的收回手,向书桌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再次坐回了那张书桌。

“你打算怎么帮我处理艾伦的尸体?哦,不,等一下,”我好笑的看着她,“先说说,你怎么确认我不是艾伦?”

她微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艾伦医生为什么会想要杀了他的病人呢?”

我不喜欢她近乎武断的口气,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杀人?有时候无形的凶器才防不胜防!”

她看了看我,那眼神让我不太舒适,只是下一秒,她抬手指了一下我座椅后面,我回头看,那是书架第二层玻璃门内,放着的一个木制相框,别说,这位置刚刚适合她坐下后,迎视我时细致而不动声色的打量。

我回手拿过相框,看见那是一张艾伦和他妻子的合照,时间应该是校园时期的,两个人搂着肩,坐在攀岩场地里,对着镜头欢畅的笑。他的衣服上,绣着他的社团标志和自己的名字。

那笑容让我感到刺目而厌烦,我拉开抽屉,将相框简单粗暴的丢了进去。

“你的态度,也不像个心理咨询师。”

我挑了一下眉毛,“那又怎么样?”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我情绪不好,耐心也售罄,口气很冲,“摇头只会拖延时间,对你眼下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

她又叹了口气,那神色并不像被我的语气冒犯了,依然温和。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刚刚表达过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意愿,那你就会明白,我并不惧怕死亡,你如果仍然想要像刚才一样动手,那对我来说,也是求仁得仁。”

是的,其实就该是这样解决掉她,而且她这样一说,我那以毫米纳米剂量的愧疚感也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可是,”她忽然说。

“什么?”我反省自己,既然已经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了,如果她愿意配合,那我何妨更加绅士一些。

“可是,我用网站预约了艾伦医生的诊疗时间,网站后台会有我详细的个人信息。下午两点钟,我从家里出来,在小区门口用手机预定了网约车,平台上有我出行的起始地址,因为下着雨,路上又有很多碎石,司机怕炸胎,我就在两三百米外的地方下了车,下车后,我看见了一位家住附近的女性村民,开着电动三轮车路过,我主动询问她,向上走,是不是艾伦医生的家,她回答是。”

她顿了顿,看了我一眼,“哦,对了,在我问路的地方,我看到电线杆上面有安装一个监控探头。”

我当然知道那里有一个监控。

我为了绕开那里监控的范围,花了不少脑筋,才潜进艾伦的家。

我想了想,不屑的冷哼:“那又怎么样?你想表达你失踪,很快会有警察找到这里?呵,我杀了人,就没想着能全身而退,也许两天,也许两年,爱哪天哪天,只要警察来抓我,那就抓,我无所谓。”

她眉宇间有了一点疑惑:“你不在乎暴露,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杀我呢?”

我瞬间陷入了一个逻辑怪圈,是啊,那好像让她走,也没什么关系......我最初没想到会有闯入者,脑中预设的都是被撞破的尴尬与慌乱,甚至她鬼哭狼嚎的逃出去,找人帮忙,哭诉,报警,或是任何狼狈不堪的鬼样子,像电视里演得那样,那太不体面了,我不想我最后暴露于这样拖泥带水的难堪中。

但她不是,她很冷静,我想这冷静或者真的是因为,她拿出的那份遗嘱,她或许此刻已经是个不久于人世的鬼魂了。

我也是鬼魂。

所以,鬼魂不畏惧鬼魂。

我突然心灰意冷起来,整个人靠向座椅舒适软绵的靠背,随意挥了挥手。

“没意思,你走吧。”

她面上带着不解,那神色十分复杂,少顷,她大概也看出我话里的诚意,于是缓缓站起身来。

我意兴阑珊的垂头抠手。

耳边迟迟没有响起门口那串该死的贝壳风铃的声音。

我抬起头,只看到楼梯旁她脱掉的鞋,视线再向上,是她踩着半湿的脚印,只穿着袜子消失在楼梯上。

“诶!”我震惊的怪叫一声,几乎是跳起来,追着上了二楼。

她已经站在了卧室门口,里面,在床边的躺椅上,正对着可以欣赏窗外风景的位置,艾伦一身烟灰色的睡衣,仰躺着,一只水果刀插在他的心脏上方,血液蜿蜒顺着他左手手腕流下去,流过指尖,氤湿了地板,渗透进那木质的棚板......

我眯了眯眼睛,冷眼看着她的反应。

她足足看了有好几分钟。

我不耐烦了,在一边揶揄着催促:“吓傻了?想到怎么帮我处理艾伦的尸体了吗?”

她回转过头来,微微摇头,“很难。” 我都被气笑了,很不礼貌的噗嗤一声,刚要说话,就听她说:“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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