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南山摧(一)(1 / 2)

  荆苔微笑着,张开双臂,尽管被寒风冻得直哆嗦,依然敞开了怀抱。

  甘蕲只犹豫了一瞬息,或者更短,在荆苔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甘蕲已经将他扣进自己的怀里,搂在后背的手掌仿佛会透过薄薄衣料、与荆苔血肉相连。

  荆苔摸到一手热血,表情登时就变了。

  甘蕲依然紧紧地抱着荆苔,像是要抱个够,片刻之后才退开,一笑,血就从嘴角流了下来,他的胸膛处,衣服被染得通红,而更多的血正在疯狂地从突然出现的伤口涌出来。

  “当归被收回去了。”甘蕲嘴角沾着血,还在努力微笑,“他回家了。”

  “你在说什么?!”荆苔瞳孔骤缩,都快失去了抬手的力气,但很快还是鼓起力气,去探甘蕲的身躯。

  ——他没能探到。

  甘蕲避开了,眼眸下垂:“祂不肯玩了,祂觉得无趣了。”

  “回家了……我也会的。”

  司南靠岸,喷出水柱,示意眠仙洲已至,岸边全是累积的鱼骨头,一眼看去都是银白色,雾蒙蒙的。

  第158章 南山摧(一)

  甘蕲的身上出现更多的伤口,他像一只被使用多年的箭靶,身上千疮百孔,过去的所伤害和损害的痕迹都被抖露出来,每一处窟窿都流下堵也堵不住的血,如血如河,他笑起来很美、很惨烈,说出的话仿佛在祈求:“可不可以,再摸一摸我的头,就像刚开始一样。”

  从前那个泥泞里爬起来的小奴,后来最在意身上干不干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喜欢甜口,让自己无论何时都光彩照人。

  就像湖水中的月影似的,在这一刻,那些体面和美丽被猝然打破。

  荆苔从没见过这样的甘蕲,甚至忘了自己还能思考、还会说话,他只能笨拙地按照甘蕲的要求,将自己颤抖的手递到甘蕲的头上,很轻很轻地摸了摸,那完全不能叫做“揉”,荆苔害怕但凡自己多用点力气,眼前的这个人就会破碎、消失。

  这样的感觉……就像看着一个即将跳下悬崖的人,碰不到、也救不回。

  ——荆苔想起自己对很多人许下过会回来、再也不离开的誓言,现在被许诺的人换成了他。

  尽管现在荆苔还记不起来从锦杼关到经香阁的那一场大火中间的日子发生过什么,他和甘蕲又经历了什么,但甘蕲一定走过无数大火和劫难才再一次走到自己眼前。

  挽水的浪涛凶猛,他们在虚假的不朽中重逢,滚烫的怀抱驱散河水的寒冷和冰冻,如果那才是真的开始……

  “别把开始推后。”甘蕲仿佛一眼将荆苔的想法洞穿,面庞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可那一双眼眸仍然那么美,嘴角上扬,死气被阻隔,他还像锦杼关叶丹雪嘴中那样,未曾有一时一刻起过自尽之念。

  甘蕲抬起手,慢慢地、吃力地抹掉荆苔眼角的眼泪:“我很高兴。”

  “我很高兴。”甘蕲说,“小师叔,就像你答应我的,你也要相信……相信我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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