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九垓上(四)(1 / 2)

  积累的露珠越来越重,把草尖压得即将坠地,沉睡的花栗鼠的耳朵尖动了动,它听到了一曲分外美妙的歌,把它带入最温柔的梦境,在梦里,它一颗一颗地把坚果吐进洞穴里,那个洞穴无比庞大,足够在严寒的冬季养活它以及它的无数后代。

  “听,有人在唱歌。”甘蕲在黑暗里无声地说,他坐在床沿,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现在。

  当归说:“是她。”

  然后他们又一齐陷入沉默,月亮早已经从这个屋子的窗户里溜走,天边隐有亮光,黎明将至。

  当归从怀里摸出一把银湛湛的九连环,绷着脸,把它恢复到纠缠在一起的状态,凌空抛给甘蕲。甘蕲头也不回地反手准确接住,随即三下五除二地飞速解开,分外熟练,易如翻掌。

  “熟练工啊。”当归听着“叮里咣啷”的声音说。

  甘蕲把九连环放在小几上,当归问:“我还有多久?”

  “不知道。”甘蕲答。

  当归抚摸着自己的后颈,那截灵骨:“你答应过那个人的。”

  甘蕲说:“嗯。”

  “他已经想起了我,不要让他想起后来发生的事情了。”当归说,“眠仙洲的事情,就应该继续沉睡下去,没有人知道他也曾去过眠仙洲。”

  第107章 九垓上(四)

  在挽水的三十多年里,荆苔每天从渡口登上赵长生的船,在傍晚返回,入定以待来日,只是为了完成经香真人交代给他的最后一件事情。日日如同一日,赵长生永远也不会记得他,挽水永远活在同一天,那些聿峡遗民消失的最后一天。

  入定的时候,荆苔也曾企图追寻往事,但也从来无法剥离缠绕在过去上的迷雾。

  他审视赵长生如同审视自己,他们都是被时间囚禁的人。

  如今,迷雾散去一角,却都是湿的。

  梦里的锦杼关一直在下雨,彩绸被水浸成黑色,在水浪的作用下打成一个一个的死结,在文字还没有出现之前,远古的人类就是以绳结记事,若这些死结也代表了某些约定俗成的含义,那一定是不忍离去和没有结局的结局。

  荆苔独自站在山峰的顶端,看不到水线的尽头,眼下,他只有着方寸之地可以立足,他像神一样俯视,但神大概可以漠视一切,但荆苔不能。

  洪水淹没了一切,把这里改造成地面上未曾出现过的大海,但是没有关系,所有事物都是从无到有,每一条河流都是从干涸之地发源最终又流回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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