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凭兰桡(八)194(1 / 2)
荆苔掌下甘蕲的两只眼珠就像两颗火球滚热:“我们左手边的那座,是主炉。”
“为什么?”
“首徒的小弟子。”荆苔微带了一点笑意,“你禹域的弟子印,可不是白打下的。”
甘蕲摸摸后颈,果然弟子印能听到似的闪了闪,难得的温和包容。
禹域徽记是“鹿衔灵芝”,鹿主美丽长寿,灵芝如意吉祥,禹域尊主冠上就有两只小小的鹿角。
弟子印里果不其然出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灵息,调皮地打着旋儿,最终指向左侧。
荆苔召出浮休,一刺而出,半路虚化成无数条剪影,肃穆地并立山头,剑影与剑影之间结成眼花缭乱的阵纹。
下一息,山头炸开。
里头的白汽压迫良久,眼看有出头之机,立即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你追我赶,生怕落在后头。这些白汽成了一顶白色的树冠,与山峰组成一座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巨树,无限膨大,周围的气流都被烤得模糊不清,仿佛能流下水来。
荆苔收了阵法,浮休依然一往无前,刺破泡沫一样刺破了树冠。
那些气流便猛然坠下,流动如柳枝,刹那间淹没了整座山峰,看上去就像横玉披了一张白色的厚重棉被,闷在里头,热得再不没有动作的机会和力气。
甘蕲站在冰瀑最前头,指挥它俯冲而下,并适时地跳上了浮休剑,而荆苔立在剑刃上,含笑接住他。
天地摇晃如骰。
吞进太多,横玉难受地扭动着,像吃太多的年幼无知小孩,正无所顾忌地发着脾气,要求整个世界都要为它退步、为它改变,把自己看成全天下求而不得又必不可少的准则砝码。
荆苔其实没有太看清楚横玉峰里的情况,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岩浆与冰瀑相遇的巨响从山峰内部传出来,震得荆苔耳膜嗡嗡地响,仿佛有黏糊的液体滑下来,荆苔一摸,摸到了一手血。
紧接着,更大的、浅白色的灵纹拨开白汽,以强硬的姿态汹涌而至,没有留下一丝退后的余地,就猛然涨大无数倍,一直蔓延到荆苔视线的尽头,看起来就好像把整个锦杼关都吞了进去。
就像纷飞的大雪在瞬间即至,白茫茫一片大地。
也就在这一刹那,荆苔的世界随着雪白的到来而沉入海底般的静谧。
他看到甘蕲的嘴唇张开又合上,看到白色雪沫积累、蜿蜒成河流的形状,看到黑色的山头嘶嘶地冒着白烟,可他就是听不到声音。
这是什么?
一只皲裂的、满是鲜血的手扒住山头口子边缘粗糙尖利的巨石,从烟霭中探出头。
“师兄!” “……师尊?!”
荆苔从未见过王灼如此颓惨的模样。
王灼一张俊脸被血渍分成无数份,他没有答话,木然地跳上山峰,怀里横抱着一个看不见正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