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隐玉匣(十五)(2 / 2)

  妖毒把原先清澈见底的薤水染成桑葚汁一样的乌紫色,像在浔州周围画了一个更大点的框,分界处近看模糊,远看又界限分明。

  少年像一枚枯叶,上下起伏,眼睁睁离这条线越来越近,几乎触手可及,肺腔里的空气已经被消耗殆尽,少年控制不住地吐出一连串小泡泡,好像是最后几口气。

  就在这时,后背在瞬息之间仿佛冒出了什么,在水中铮然变大,包裹住了少年,同时推着他身后的水流。水的压迫猝然退去,少年的后颈处暖洋洋的,力量从那里重新流向四肢,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拥去,指尖触碰到了乌紫的纯净妖毒。

  那一瞬间,少年脑海中闪现过许多记忆和话语,好多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所有人都说妖毒比世间最毒的毒药还要毒,它噬人血肉,它从不留情,它很公平,如生灵在死亡面前的一视同仁。

  所以竟然是此时此刻么?少年心想,有点丧气,又有点理所当然。

  但下一息,预料中的剧痛并没有如约而来,少年震惊地睁大了双眸,第一反应是自己碰到了虚假的妖毒,又或者他自己其实并没有真的触碰到妖毒,抑或是他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

  借着筛下来的淅沥白光,他察看自己的手指,干干净净,没有流血,也没有掉一块肉,平平安安地正浸在妖毒里。

  少年尝试着屏气屈了屈手指,但他依旧没有受伤,妖毒温顺地包容着手指,他一怔,不知道这是一种豁免,还是额外的宽恕。

  他咬牙,利索地钻入了这片被称为噩梦的妖毒水域内,少年想,他一定要找到小师叔,然后再跟着他去禹域,无论能不能做他的弟子,这都无妨,只要是他。

  少年像一条鱼,在乌紫的冷水里游动。

  妖毒依然温顺而无害,但冰冷刺骨,像同时有千万根针不停地扎着所有的骨头和肌理,尽管后背有一股触不着的力量在为他助推,但后颈的伤口还是因为剧烈的动作而裂开,血渗出来,在少年身后留下一条血色的痕迹。

  他不知道荆苔会在哪里,心头焦急,他没有入修行的门,不知道修士能调动神识来大范围搜索,一些白色的微光像调皮的孩子,在他后颈处跳动,却也只能徒劳地消逝。

  不到半刻钟,少年顺利地在浔洲的浅滩处上了岸。

  一起身,除了湿漉漉的衣物,身后好像吊着什么特别沉重的物什,少年伸手摸去,只摸到自己凸起的骨头,他狐疑地放下手,盯着自己的手指,这时后背的重量荡然无存,少年不以为意,左右环顾,想确定自己的位置。

  他踩着流动的、黏稠的妖毒,依旧是绵绵细雨,毫无疑问,浔洲已经被妖雾包围。

  少年想起某个有着血色残阳的傍晚,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舔了一口流在地板上自己的血,满头冷汗,四肢都没有力气。他的那个小主人闾义果,手里拿着半截灵骨,不在意地抛在手里玩,说:“小奴,你听说过萼川芣崖吗。”

  他气若游丝,品尝着舌尖的腥甜味,后颈火辣辣的疼。

  闾义果甩他一鞭,用鞭子把他的脑袋拖起来,低头打量狰狞的伤口,唇边泛起笑纹:“你猜我手里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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