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失昼夜(十六)(1 / 2)

  荆苔头痛欲裂。

  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他不见外人,不理世事,专心在这暗无天日的挽水里漂泊,这长河与他而言是一片无边的旷野,唯无所罣碍,可以不朽,而一要追寻往事,无尽的苦痛就奔涌而来,这好像是一种劫难,永不会消失的伤疤。

  文无轻轻唤着“小师叔”,叫他醒来。

  荆苔莫名的委屈,他不说话,由着文无扶着他慢慢走,又沉默地看文无从他手里轻轻抽出白绢布,展开,又扭开五个血瓶,把陆泠的指骨托给荆苔。

  文无柔声唤:“小师叔。”

  文无的身姿好像一个古画的画师。

  荆苔愣神,片刻后他才接过指骨,先沾血,仔仔细细地照着绢布,围着白骨描画阵图,从小指开始,再是无名指、中指、食指,最后是大拇指。

  每画罢一图,一根指骨就猝然化作飞灰,荆苔下意识地去搂,也只是捏住了几束嶙峋间透下来的光,一些灰融化在血里,像是义无反顾地复回大地。

  足下的血阵腾着腥气,诡谲如鬼影漫步,逼得众人都纷纷后退,唯独文无站在原地,有些忧愁地垂眸看着荆苔。

  “最后还是想问你。”荆苔慢慢地立起来,毫无顾忌地舒展开身子,如同一场酣眠后的懒腰。

  “宫均”逐渐起效,好像一条灵河勃然炸开,血腥中却又有奇异的香味,一个、两个、无数个旋风从阵法的拐点出现,像是生了灵智彼此拼命汇合。

  叶临云举手遮挡,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惊叫一声“师姐”,转头冲了出去,另外三位弟子也是如梦初醒,随之狂奔。

  江逾白留了下来,也许只有文无和他听到了荆苔的那句话。

  旋风刮得他睁不开眼,而模糊的视线里,师兄岿然不动,衣袂翻飞,冷静、甚至是带着笑意回答:“你说,我仔细听。”

  看不见的火焰里,荆苔觉得自己的骨架崩裂又重组,血肉融化又黏合,烧灼的痛苦中他察觉到一丝熟悉,而他问:“我们还会再见么?”

  他默默地等着,过了好久,才听到文无的应答:“嗯,会的。”

  第19章 失昼夜(十六)

  文无说完那句话后,荆苔舒了口气似的,放松身体,灵力如蛇在他身上游走。

  忽然间,他自身的灵脉好像与天地合鸣,陆泠的骨殖瞬间成烟,融入到地上的灵阵里,陡然一个庞大的巨阵以荆苔为中心迅速生成、扩大,饿兽般蚕食,将近蔓延到江逾白的脚下。

  本能的恐惧让他连步退去,他愕然地看到澎湃的白光从荆苔的气府涌出,浩荡不可数尽,怀疑自己看到了半个神。

  文无没有动,他任由自己身处荆苔的阵法内。

  荆苔在一瞬间获得了如同参光的神力,他目光如炬,视线如芒,随着宫均的迅捷扩张而无处不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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