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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识字的第一天,就一直重复一个梦,一个黑色的、深邃的梦,梦里什么都没有,我四处碰壁,却不得解脱,总是有人在我耳边重复一句话,但醒来了我又不再记得清晰,直到那一天——”

  陆泠清楚地记得那一天。

  他自从入昧洞以来,追随师尊住在矩海旁的山巅,那里常年落雪,寒冷无比,时不时有弟子堆的雪人,愈立愈多。

  细小的涓流汇聚成冰瀑,冲击而下,迸裂、重组、怒吼,在这万仞之下,是一望无际的矩海,沿岸浅滩处是无数雪白的珊瑚群,紫贝在其中环绕盘桓,再远处,参光兽露出他深色的脊背,湿漉漉的,金色阳光好像缓缓流下的黏稠蜂蜜。

  陆泠记得他早课后会面向矩海打坐,看参光游弋几个来回,它不看世人,一如往常。

  ——可就在那一天,参光看向了他,陆泠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觉得参光在看自己,明明相隔那么远,明明参光从不看世人,但就在那一刻,陆泠就知道,参光在看自己,看得很认真,看得他灵魂都在颤栗。

  参光在看什么?

  当时陆泠他没有猜透,等后来他总是会觉得,那其实是一种怜悯的眼神,是同情。

  参光眼里有一切,万事万物的衰落升降都逃不脱它的眼睛,比如挽水的死去、聿峡的灭亡。

  然而世界流逝得太快,匆匆登台,匆匆下场,三扬尘后,连水走过的痕迹都不复存在,不朽的参光不会将这些记在心里,除此之外,唯有江上清风,与山间明月。

  于是,在参光眼里,一切变得分外简单,一生,一死,间隔的无非是旁逸斜出,无论出去多少,都得回来,康庄大道再平整,也不会是笔直一条。

  陆泠知道,参光看得透世间万物,也自然看得透,虽然他上山多年,仍然眷念人间。

  他话音刚落,一阵风掀动门帘,荆苔霎时一个激灵,仿佛有一个庞然大物狠狠捶下双拳,这间由山洞开凿出来的房间也随之剧烈地震动,好像要立刻坍塌。

  于是土块咕噜咕噜地滚下来,夹杂着无数的飞尘。

  文无送出一掌替荆苔扫尽近身的尘土,将几块滚来的土块半途截住,踩得粉碎,不过安静了一息,震动又再次开始,且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暴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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