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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拎起秦主任的外套和手提包,“您该下班了,而且晚上喝茶容易失眠。”

看汤色茶恐怕得放了小半杯茶叶吧?可惜了上等的金骏眉。

值夜班对于万来说没问题,秦主任可熬不住,快能退休的年纪心脏又做了俩支架,要是能坚持就不会靠浓茶强撑精神。

“你呀你,我七老八十了?”

他嘴上说自己身体好能去跑马拉松不用你们操心,于万默默关电脑,“您看看有没有拉下东西,外面还在下雨,我手机叫个车,司机快到了我们再下楼。”

她说这话时表情平和没有一点不情愿,镜片后墨蓝色的眼瞳是一如既往地真挚专注。

星际时代,人类在男女性别上进化出了第二性别,如同蚁巢里分工明确的蚂蚁们,不同性别拥有不同的优势,分布在各个行业内的Beta,心思细腻的Omega,体能强悍数量仅占总人口20%的Alpha。

Alpha是唯一拥有精神力的性别,他们像有领地意识的野兽一样有发散不完的精力和不甘人后的好胜心,绝大多数人在分化成Alpha后会成为领导者或操控机甲征战的战士,选择进入医疗体系的Alpha很少,于万这样能力出众又亲和谦逊的更少见了。

大抵人到了一定岁数都会心软,也可能是今天的事件让秦主任不想继续沉默。

“小于,你最近……”

他话到一半又止住,思索两秒后放下茶杯,“有时间的话,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于万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带泪痣的侧脸,拎包的手指骤然攥紧。

要接触西装男的话,把秦主任作为桥梁最好不过。但她不能表现出来,正如刚才问她有没有看出病患问题时,她心里有猜测却不能说出口。

要表现得像什么目的都没有的普通人。

普通才不会引起防备心。

她垂眸看了眼手机上司机的实时位置,“好,听您安排。”

车辆预计还有三分钟到楼下,两人关上门准备下楼。

她意外地在楼道又看见了裴丛隶。

从办公室到电梯之间会路过步行梯通道,通道旁有块开窗通风的小阳台,一身黑的裴丛隶背对她站在那,左手插兜,右手指间夹着一根烟。

楼顶森白的灯,烟头红色的火,缓缓飘向窗外的青灰色烟雾,还有滴答滴答的雨声。

于万没来由地替他觉得冷。

叮,电梯到了。

她打算把秦主任送上车后去给裴丛隶送条毯子,毕竟孕期有很多服药禁忌,受寒感冒会很麻烦。

再次上楼时,阳台处别说人影了,连烟头烟灰都没有,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雨声和潮气被隔绝在外。

大半夜的不回家睡觉在医院看雨吸烟,怎么想都不是寻常人会做的事。

于万恍惚有一秒怀疑,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但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有个高大的身影从卫生间出来迎向她。

威严的气势,凌厉的面容,深邃的眼睛有种机械的冷硬,于万刚才替他感觉的半分冷随着距离拉近涨到了五分。

她脸上做出公式化的友好表情,“这么晚还不走,有事吗?需不需要帮忙?”

裴丛隶莫名顿了一下。

还是不出声。

于万想应该是在执行保密任务不能透露,她多余问。

“抱歉,我没有干涉你的意思。”

她决定不再尝试和对方沟通,稍后出来人如果还在便直接把毯子放下好了。

她颔首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忽然迅速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我叫裴丛隶。”

他说了今天见面的第一句话。

微哑的小烟嗓,音调听起来比上次稍微平易近人些,毕竟上次碰面是真的想弄死她。

想到他爽完翻脸拿玻璃往肚子上捅的事,再加上现在半天憋出五个字的高冷样,于万招猫逗狗的恶略因子又开始作怪。

该死的毛病在发作时完全不考虑对象是谁。

她抬手推了下眼镜,眼睛稍稍眯起审视裴丛隶冷峻的五官,半晌后挑着唇角问,“裴丛li?美丽的丽还是蛮力的力?抱歉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你不是我的患者吧?”

裴上将应该从来没听过这般回问,脸上表情僵硬得堪比1:1仿真蜡像。

他削薄的唇抿了抿,眼底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联盟中心第二军团上将裴丛隶,前天27号晚上十点至十一点,你在哪?”

27号晚上,他果然在怀疑。

从当晚手下无情的态度于万料到他会调查,不过那地方没监控,要查的话只能靠附近公路的交通监控排查,那条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不算少,排查起来很难锁定目标。

于万以为最多不过是被查身份资料或者有人来问几句,没想到裴丛隶会亲自登门。

嗯……从下午他和西装男谈话上看,他今天来医院真正的原因应该是在执行任务,找她问话只是看见了顺手的事。

如果他真发现了那天晚上的触手怪是她,现在就不是问询而是一枪爆头了。

身份暂时安全,面对严肃的裴上将,于万挺冷静的。

她无辜地做出短暂的惊讶:“第二军团?上将?!长官,27号是出什么事了吗?”

“回答我。”

裴丛隶脸上划过一丝异样,握住她小臂的手收紧,掌心炙热而湿润。

于万轻轻挣了下手,“我完全配合调查,不介意的话我们去办公室谈?”

她没有深更半夜在医院卫生间门口谈话的趣味。

裴丛隶盯着她的脸慢慢吞吞地回:“……好。”

于万在心里笑了,还真是惜字如金。

“那么,可以先放手吗?”

话音刚落,裴丛隶立刻松开手指,手掌在空中顿住一秒后把手背在身后,侧过身特别深沉且有将领风范地说了三个字:“走前面。”

于万的笑意快憋不住了。

她一时半会还不能把面前举止高冷的上将和那晚在身下浑身发烫的Alpha联系到一块,反差太大。

“长官,其实我可以等你一会儿。”于万说。

裴丛隶疑惑。

她朝他的手抬抬下巴。

掌心还是湿乎乎的一层水,估计是没擦手就出来堵她了吧。

于万:“卫生间墙上的白色盒子里是擦手纸,洗完手可以自取。”

裴丛隶下意识道:“我没洗手。”

“嗯?没洗手?”于万歪头,随即眼神从手滑到他身后的卫生间门板,再从门板滑到他腹下三寸,意味深长地发出了声:“哦——”

裴丛隶:……

卫生间响起哗哗的水声。

两道身影在洗手池前并排站立,一个面带微笑站着看,一个面色阴沉用力搓。

于万看到他按了三次洗手液,冲冲洗洗手都快搓掉一层皮了。

她抽了张擦手纸递过去:“你的六步洗手法很标准,不需要反复多遍冲洗。”

裴丛隶闻声停了动作。

他接过纸垂眸默默擦干手上的水渍,从手心手背到手腕,每个细节都擦得很干净,等擦完手又翻动手掌检查一遍,这才指着溅上水滴的洗手台说,“刚才,手上的水是这里的。”

于万虽然不知道他掌心为什么会湿,但也明白不可能是其他不明液体,毕竟裴丛隶怎么看都是个注重仪表且讲卫生的男性Alpha。

从漫长的洗手方式上看似乎还有洁癖。

她只是单纯在逗他,想看看被称为最强Alpha的裴上将会不会生气,本来就堪比冰川的脸生气时还能冷到哪去。

就像人类会逗弄小动物寻求乐趣,于万也会故意逗逗人类观察他们的反应。

喜,怒,哀,乐,委屈,害羞,同样的情绪在不同人脸上是迥然不同的风格。

裴丛隶周身冷冰冰的,在下着雨的深夜,阴冷的温度让她突然想“在雪上加点霜”。

但她没想到他的反应是一遍一遍洗手,洗干净后告诉她在哪把手弄湿的。

像是在解释,可她不会自负地认为一军上将会向她解释这点小事,反而更倾向于是性格问题。

她的视线从他平坦的小腹看向有圈湿痕的袖口,心想,从遗传上自己后代也会继承裴丛隶的基因,别孵出来是个性格类似的小冰块吧?

她脑子里幻想出一个面瘫的奶娃娃,吃完饭面无表情地把碗推开去洗触手,一根洗完又一根,等全部洗完能直接开吃下一顿了。

一个呆板偏执的后代得多无趣啊。

因为联想到洁癖幼崽沉迷搓触手,她少了撩闲的心,礼貌地微笑一下后转身往办公室走。

到了办公室后,两人隔着办公桌面对面而坐。

她把联盟公民身份信息卡和医院工牌推给对面的裴丛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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