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八辈子(7)(1 / 2)

  我顺沿他所指的方向眺往远处被映照得晕脏的天,辨定那晚是个厚云沉低、闷热无风的夜晚。西边渺远的天穹云间龙息频频乍现再瞬隐,我嗅到围绕鼻尖的雨湿气,深吸口气。

  于错还在絮叨。

  「黑黢黢的要把人吸进去似的幽暗背后藏着光呢,」他操口不知往何旮旯听惯的怪异拗舌的南方吴音,喜彩兴颜在他的眼尖唇角细细舒展,像极遇春回复生草木抽芽,有如爽秋金时获丰果满的喜乐,「那光好看,舒和而暖柔的照耀我们。」

  「于错。」

  常青的杉树细叶窸窣,镰刀清理的半枯草堆里秋虫哀哀地鸣,乌云遮月的夜晚,稀疏的星点微笑,屋内白冷源光照得他衣襟外的细链折射银光,少年璀然的笑靥莫名的成为我对他的印象最深。

  当初赠他银链十字为的愿他寄托执思,劝慰尚且烂漫的稚子挣逃出沉陷的厄魇,想让他知晓总有人在他熟知的地方等候,予他一个拥抱,赠他一句祷告,愿他一生安好。

  14.

  殿中央的大鼎中堆积满的烟灰和两三缕袅袅的细烟散出的劣香迷眼呛笔,我快步走过时带起飘的浮层落在衣肩。

  响应政府古木建筑防火灾的政策需要,四脚大鼎现今转移到殿外的前院,圣灰混了天落的尘水,不再有村人愚傻的偷灰入药或做食。我漫无目的地行进,拨开一重接一重的竹帘,本该空无一人的内室我见到郎中盘腿啜饮滚烫的白茶。

  在他手掌中凋落的是槽沟雕刻处凝满血垢的小十字架,细长的银链子因长期暴露氧化和皮肤接触汗津侵蚀发黑,我识出于错自小戴在脖颈的佑物。郎中原本明亮灵动的双杏眼被火烟烧灼后空留两黑黢的窟窿,深邃的黑暗幽森地与我相视,惨白而凹进的颊面失了血色,郎中晃晃手里的银十字架,细链摩擦窸窣作响。

  他大口地吞咽腾着热气的烫茶,受损的喉嗓沙哑如秋冬枯黄的干落叶被碾碎:「啜茶。」

  替我也倒了杯滚烫得茶水,我坐到他的面前,平矮的连地桌石基深嵌,木制的厚板桌面裂满皲纹藏纳陈年的垢污,桌角已被扣的钝圆稀烂,气味却是扑鼻的药苦。

  见我静气的坐下,晃动杯中茶水散热放凉,郎中摸着细链仔细收起握在手里,疯疯癫癫地笑说。

  「我来找您,守殿得只说有人将您接走了。」郎中自顾自的念喃着,残缺的面庞上裂开狞厉的血口,「徐觉也渐渐大了,我瞎了眼也自己败倒自己的身体,总不能老拖累后辈,每月给守殿的一些钞票,租了我间小房,算施舍我。」

  我哪怕一句不问,他全将一五一十的全交代。

  席卷的静默更甚重压,失去双眼的人也懒得做戏护脸面,他面露不喜,知道我就静坐在他的面前,等待热茶的凉,舒缓唇舌的干渴。

  「听说您让影子带芷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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