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一辈子(2)(2 / 2)

  少年时我与周家结过一段缘分,说来,算是故人。

  我挑了颗扔进嘴,酸甜适口,我心情不错,应下其父母地嘱托,牵着他进乱葬坟小住几日。我那无足轻重地事儿耽搁个几日,也不打紧。

  还没来得及舔指细尝时令生出的甘果,小段的歇息,伏旱来的过早,烘得人心焦体乏,促我寻处清凉深穴,凉爽平整的块岩铺上竹条编的席子,窝躺整一日。

  周家小子性子沉稳,小小年纪不吵不闹不贪玩,静静地随我躺下合眼小憩,偶尔肚皮小饿,轻扯我的衣角,喊我起身寻食。

  小猢狲喜食我砸的乌饭麻糍,时时缠着要。

  那乌饭麻糍原是南边按农历四月初八牛的生日得吃的,采山里山炒米的脑头嫩叶捣碎揉进糯米团擀皮制得,再裹进豆沙甜而凉滑,味是极好。

  耕牛吃了这乌饭,不招蚊蝇叮咬干活有力,过了生辰该下地干活。小孩待在我身侧,自然入乡随俗,四月初八尝了口乌饭麻糍,亲眼见耕牛下农田,大拍双手乱喊乱叫,撒腿沿田埂飞驰,中意得很。

  跟郎中学过几日,识得几味草药,晓得那山炒米即为南烛,树果实米粒大,成熟呈赤色,形如炒米,因而得名山炒米。而春末夏初,山炒米长出的新叶,色红又形如茶叶,乱葬坟多人呼其红茶,倒也接地气。

  南烛吴楚山中甚多,而乱葬坟位居群岭间,我上山捕猎时见过此类灌木,叶似山矾,光滑而味酸涩,据医书记载七月开小白花,结实如朴树子成簇,生青,九月熟,则紫色,内有细子,其味甘酸,小儿食之甚喜,有益精气、强筋骨、明目、止泻之效。

  我常拗不过他苦求,看不得小孩眼里涌出的晶莹泪,想着这乌饭虽是个好东西,是药三分毒,不可多吃,便叫他早起,教他趁着日头未升露雾清凉,上山采摘乌饭叶,摘多少有多少。

  顺手拾些郎中需用的草药,换几口热饭吃。要是恰巧碰上不长眼飞禽走兽那便是口福到了,夜里凉点生火烤食,撒星点粗盐大口撕肉足鲜。

  那小子自小极少出门却不娇气,上了山见新奇玩意缠着我问东问西,少了吃食不恼,一身秽泥脏污不嫌,一双眼似星闪的刺眼。我耐不住小孩的追问,将我肚子里仅有的一点墨水全授给了他,还带着他到郎中那做了个小半月的小药童,没多久识药的本事已在我之上。

  周家小子归家那日身子骨不仅未消瘦,与初来那日相比反倒玉润不少。族里的长辈看了放心,又将那小子交给我带几日。日子一日日地走,长日作须臾。

  说来也好笑,我单知道小子姓周,却问不出他的名。相伴日子将近,小孩族里长辈未如约前来,我盘算送他归家,问他甚名,小猢狲冷脸不答。

  我无意惹恼孩子,闭口不问,话锋一转与他商量领他上周家地门。他人家的孩子,我也不好长久的扣在身边养,周家人迟迟不来接回嫡长,许是出了麻烦。

  小猢狲既有口难言,我顺自个的性子喊他小周,见他会应,也就将就。小孩拿不定主意,我替他做择,带他回宅一趟,探探究竟。

  怨我不解人意也好,怪我自作主张也罢,我身边的孩子养不大。

  周小子归家那日,与他一路无言,步至周宅街前,尾随身后的孩子忽的扯住我衣角,怯生生问我:「先生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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