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探寻于阴霾之下96(1 / 2)

矢车菊发烧了,在我们发现她情况的时候,只看到她痛苦地蜷缩着身体,黏湿的汗液不断从略有些发红的身体里渗透出来,大声喘着粗气紧闭双眼,哆哆嗦嗦几分钟也没说出一句话。

当时还是深夜,最先注意到不对的是墨菊,敏锐的她慌忙推醒我和沐,在短暂的迷糊之后就演变成了十分焦急的模样,而催促着去拿出发前准备的常备药物,就着水试图喂给矢车菊。

而那些只不过是普通的感冒药,就算有效也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这大概是我第一次为了某人的病而如此慌张,束手无策的样子相比于在港口抱着被子弹击中的小家伙那时都有之过而无不及。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竟然有了一丝丝莫名的安心感,安心着她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不仅会因为受伤而死亡,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像我们(人类)一样被病痛折磨。

兴许这般的脆弱,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

“计划有变,我们不能再拖延到明天去找那什么都不一定存在的盗猎者了,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就出发!先去镇上的诊所……能早些赶到就能让她免受些痛苦,快!都系好安全带!”

路程很远,而夜行的危险也远超白天,可我坐在驾驶位上紧握着方向盘,即便精神十分疲惫,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目视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石桥,心脏顿时猛烈跳动起来。

人命究竟有多轻易就会被突然夺去呢?我的脑海中唐突冒出这样的问题。

那段记忆虽然很模糊,但也依稀能够回想起来是在十二年前,通往公路上的石桥因为暴雨引起的坍塌事件,伴随着震雷的轰鸣,那本就饱受时间磨损的石桥就塌了下去。

我之所以没能用什么词去修饰,是因为确确实实是很突然、轻易的就塌了下去,在此之前毫无任何征兆,连摇晃都没有过,就连事后少有的几个生还者也说当时在桥上赶着车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然后就瞬间脚下一空,跌落到河中被冲走了。

那时,我好像就在附近的岸边跟着母亲往家里赶,亲眼目睹了那些不幸落水的人从尖叫到呜咽,再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过程,更有倒霉的人是被塌下来的石块给砸死的,据说到后面捞上来的时候,连脸都认不出来是谁了。

“夏红!就当俺们求求你了!救救俺家老子!他掉水里面了!!你不救他他就真的没命了!!”

我不认识她是谁,但想必肯定也是厂里面的职工家庭,在当时那乌云密布的阴霾下,那个年有四、五十的女人就拉着她的婆婆拦住了我和母亲的脚步,猛地直接便跪了下来,哀求着母亲能够帮忙去救她的丈夫,痛哭流涕到不能自己。

“……我有什么理由去救他呢?”

我愣神地看着母亲,她只是面色平静地开口,在雨打中淋湿了头发,双目黯淡无光,没有一丝的仁慈可言,几乎与平日里那副温柔贤惠的模样大相径庭。

那好像就是我第一次见到母亲她流露出这样无情的一面。

“嫂子,真不是我不想去救,但你看,我也有一个家庭,和夏国他拼了命打工赚钱来养孩子,夏辉也还才这么小,如果我也卷进去没有出来的话,你让我怎么对我家的人负责呢?”

一边说着,母亲她一边将我紧紧拽住,而这番话就算拿出来批判,也显然非常在理。可是当人失去理智时,自然也就顾不得什么了。

于是几乎理所当然那般,下跪的女人见说软话起不到什么作用,就露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来,指着母亲的鼻子破口大骂:

“没良心的东西!你个瘟神!有本事却见死不救!!老天咋不一道雷劈死你个孽种?!!俺看就是因为你个造孽的东西才引来这水灾的!!”

就是这样骂,她似乎还觉得不够,摇摇晃晃着站起来,接着就开始大声吆喝,试图把附近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过来,好一起声讨母亲的不是:

“乡亲们都看看啊!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就是因为夏红这个孽种才引得咱们被老天爷惩罚的!!咱们合伙把他们一家赶出去!!赶出咱的厂子!!赶出西南县!!”

然而所有人都在为救灾而忙碌,还有更多的人落在水中没有爬上岸,连他们自己家都还没有顾全,又有谁会响应这风雨中苍白的呼喊呢?

于是到了最后也只是有些看热闹的路过瞟了两眼,很快那女人便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和她那婆婆一起,痴呆着说不出一句话,愣愣地盯着岸边死死不放。

“种下什么样的因,就会获得什么样的果,我觉得对于嫂子你们来说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就像你们跑到庙里面找道士要驱我那会儿一样,现在去求他也不迟哦,为什么不呢?”

母亲很少流露出恶意,但现在我想起来,那可能只是尽量不在我的面前影响到我而已,总而言之在当时,母亲确实没有去参与救灾,事后也因此被戳过几回脊梁骨,让厂里面的人对她的评价更为低劣,直到她去世以后也亦是如此。

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找我的母亲来帮忙,而生命,不就是如此脆弱又难以预测吗?

那场水灾死了很多人,他们中的大部分只是正常过桥,突然就坍塌的石桥直到最后也没人出面负责,还是靠后续厂里面出资才打造了现在这样更坚固的桥面,而这归根结底,也只是因为厂区需要这座桥来连接公路,好运货而已。

而我家的火灾,虽说是因为线路老化导致的,却也是那么的突然,就在那本应安静的夜里,一把火就带走了父亲和母亲的生命,从这点来看他们和当初那些落水的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这样的脆弱,这样的转瞬即逝。

矢车菊她,不也正是这样吗?我为什么要这样在意她非人的那部分呢?她也是一条脆弱的生命,有温度,有情感,会喜怒哀乐,也会受伤,也会一病不起,更甚者也可能会轻易死去,所以我为什么在先前要去在意她非人的那部分呢?

如果没有人愿意包容她们,那么只要我去包容不就好了吗?她们能有什么错?不也是拼尽全力想要在这个充满了异类(人类)的世界上活下去吗?

想到这里,我突然笑了起来,笑自己怎么现在才明白这样的道理,再多的言语都只是徒有其表,若没有这份真正向着小家伙的心,我又怎么能够理解她?就像母亲那样,纵使万般不被厂区里的人好待,可她也永远把最温柔的一面留给了我。

我想,可能这就是亲情的本质所在吧,即便小家伙她和我并不是真正的亲人,然而这份向着对方的真情,却又是实实在在的珍贵之物。

于是我便暗暗捏着心脏,二十多年以来第三次下定决心,要像母亲那般对待矢车菊,对待和她一样的存在,成为她真正的家人。

“夏辉……?怎么了?前面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不开车?”

沐焦急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石桥还是那个石桥,而我却已经不再是当初厂区里面那个处处都要依靠父母的小孩子了,于是我便尴尬地笑着回应“没什么”,接着深吸一口气,就准备行驶到公路上去。

“嘿!嘿嘿!小辉辉!你们大半夜就要走啊?!也不提前和俺说一声?” 然而就在这时,黄老汉那独特的嗓音从窗外传来,得益于为了保持通风,我没有关上车窗的缘故,虽然疑惑,但我还是伸出头打着手电看了出去,很快便等到他拄着拐杖提着灯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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