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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爱德华可不会这么说话。

简直有点……有恃无恐, 毫不遮掩的感觉。

清禾很想质疑,但膝盖与小臂传来的撕裂疼痛让她生生忍住了犀利言语。

不经常有那种预言么,原本大家相安无事,但就有嘴贱的非要挑破真相,于是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好奇心害死猫呢。

她现在离开肾上腺素的支持,全身都痛得要命,手臂要拼尽全身毅力才能抬起进行基本动作。

少女指.尖克制搭上他的掌心。

医生很自然地反握住, 卷起她的衣袖,目光细细检视。

平滑肌肤因为富有侵略感的目光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她寒毛直立,并合理怀疑,自己的紧张根本瞒不过对方。

“你只用看的么?”清禾打断他,“这样杵着,我胳膊很痛。”

“因为接触过很多脏污,要考虑从哪里清理哦。”他轻柔道。

不是这既视感根本强得无法忽视了吧!

而她的手腕依旧被面前的人类……也有可能是人皮怪物紧攥。

“最近刚开学,你不忙么?”清禾搜肠刮肚,试图将逐渐诡异的气氛转开,“你可是副院长。”

他微微一笑,沾了些碘伏,在她伤处轻柔涂过。

碘伏被风一吹,更冰冷了。

“我自己已经消毒过了。”清禾再度提醒,试图将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

“他们和我没有关系。”爱德华冷漠道,“院长会管理他们。”

这话说得倒是挺符合爱德华自己人设。

“那你家里人呢,你好像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系了。”

爱德华干脆忽视这个无聊的问题。

“你喜欢这里么,清禾?”

“先遣组?”

清禾有些迟疑。

她只来了两天,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感情有多深。

但比起墙内,这里自由得多,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骚扰,她又是实力不错的关系户……想来如果呆得时间久了,她真会喜欢这里也说不定。

只是清禾不确定爱德华这么问的理由。

她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说法。

“来都来了。”她说,“呆得久了自然会习惯的。”

“你应该和大家相处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

“否则你为什么会主动向她们求援。”爱德华温和询问,“是希望你那个名叫青蛇的新朋友来杀死我么?”

一股冷气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她确实敷衍爱德华的同时,也在默默按下紧急求救按钮。

——她认定祓神没有死,所以早给自己留了后手,只要遇到这样的情况,所有能够帮助她的人都会受到紧急求助。

她做得很隐秘,爱德华怎么发现的?

不,如果祂是祓神,那发现不了才奇怪。

“你怎么动不动喊打喊杀?我杀你干什么。”

“清禾,你好像变笨了。”

“如果不是你主动碰触肮脏秽物,我也不会来为你做清洁。”

“上次的袭击事件似乎让你出现了错觉。”

“你真的觉得人类能够杀死我么?”

爱德华唇边笑意始终未曾淡去。

在清禾惊骇地注视中,祂的容貌渐渐模糊……依旧是人类的轮廓,依旧是爱德华的眉眼,可祂完全不像他。

祂像、可恶,清禾无法描述,她看不出祂像任何人。

祂的面容仿佛隔了雾气,无法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中,她只能想到百貌之神。

祂可以是世间万事万物,绝不是人类常识所能轻易拘束之物。

清禾的小臂痛到麻木。

怪物对她毫无怜惜之情,她也不会愚蠢到继续在祂面前伪装柔弱,他们之间早已不是那样虚伪脆弱的关系。

她对祂的杀意昭然若揭。

祓神很清楚,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捅入祂的心脏——只要祂有。

“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同化价值。”

“那是我的幸运。”清禾索性豁出去,毫不犹豫道,“你早这么说,我在堕落原体巢穴里滚一圈都愿意。”

两人兜兜转转,关系变了无数次,唯一不变的就是清禾的嘴。

她实力但凡有嘴一半硬,都不会让这神灵如此肆意。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是气闷。

她没想到祓神如此不讲武德,她想到对方会杀上门,但她以为祓神会更有仪式感,搞点死亡通知,氛围感之类的。

谁能想到祂会因为觉得她在污染自身,便上门清理“保护”?

“要杀要剐赶紧来。”

清禾面无表情:“累了,懒得折腾了。”

“我也在奇怪。”

神灵却没有动手,祂目光在此刻终于有了微微波动。

“现在的你令我毫无食欲。”

“你对我毫无尊重。”

“为什么我不想杀死你?”

清禾面无表情:“对,你只是想废了我的胳膊。”

“现在的动作并没有达到你的肌体承受极限。”祓神不假思索。

祂的目光能比x光更加清晰地洞察人体,甚至是基因灵魂层面……这么看来,祓神寄生版爱德华,甚至是比原来的他更加优秀的医生。

“那你想说什么,你喜欢我?”清禾嗤笑。

“在你可耻地想要杀死我前,我便承认——我正在喜欢你。”

祓神叹息:“即使你撕毁我们的契约,违背了你的誓言。”

清禾毫无愧疚:“以我们地球法律而言,在遭遇生命威胁情况下签订的不公平契约,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

神灵冷漠道:“你在用地球的法律约束我么?”

少女反问:“你在用阿尔法星的律法约束我么?”

气氛一时静默。

祂大概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质问过,竟没有往常自然言语。

清禾从来没有和祂这样痛快直率的对话过。

那些日日夜夜里所有的耻辱,所有的忍耐,所有的恐惧,在此刻化作锋锐弓矢,疾射而出。

少女头脑比过去以往都要清晰,言辞都要锋利。

“那一天,人类不请自来,惊扰你的陵寝是不对,甚至是十分恶劣。但我想所有当事人,都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代价了吧?”

“那反过来说,你肆意玩弄生命,践踏人类又算什么?”

“你很聪明,孰是孰非说到这里心里也有数,我只阐述一个客观事实——”

少女掷地有声。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有着健全人格的人,都绝不会信任喜欢高傲专横的杀人狂魔。”

“或者有女人会,有男人会。”

“但我,清禾,绝对做不到。”

少女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淬了火,又像是憋了许久的泪光。

可她没有哭,只有满腔愤怒。

“我从前连实话都不敢和你讲,怎么会喜欢你?你只会逼迫,只会恐吓,只会玩弄!”

她挑起眉头,嘲笑道:“还是说,你就喜欢对你低眉搭眼,毕恭毕敬的傀儡娃娃?”

“你——让我厌恶!”

机关.枪似的突突完这么一堆,清禾总算觉得爽了。

她坦然看着面前陷入沉默的怪物,觉得接下来无论什么,她都能接受。

技不如人,那没办法。

漫长的静默,死寂到能听到心跳的程度。

在神灵的威严面前,似乎连衣柜桌子这样的东西,都被剥夺呼吸存在感。

但她很平静。

她一点都不害怕了。

清禾从来没有这样痛快释然过,她从没有这样享受过神灵的沉默。

——原来直面祂也没有多吓人。

这个世界上总有比生存更能让人满足的东西,比如尊严。

她终于体面了一回。

来吧,杀死我。

她冷静地想到。

神灵深深凝睇着她,如同认知全新的灵魂。

少女无所畏惧地与祂对视。

她还是太有素质了,否则必须给祂见识点地球粗口。

半晌,神灵轻声道:“所以,如果你敢向我说实话,你就会爱慕我?”

你们阿尔法星人,都是这样的思考逻辑么?

哥们你这样的思考重点会显得很恋爱脑。

“你没听到么,我说我觉得你恶心。”清禾提醒祂,“我在骂你。”

“嗯,因为你觉得我高傲、专横、热衷于恐吓玩弄。”

祂精准无误地复述她的控诉。

“说得很准确,你强撑勇敢的样子确实很有趣。”

清禾瞬间露出恶的表情。

“但你现在也很……可爱。”

祂微微偏头,灵活使用了这个新学会的词汇。

“多说点实话吧。”

“臭臭脏脏的你,我也很想得到。”

神灵微笑起来。

“你的喜欢比我从前认为的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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