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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士兵进入,呈上一封信:“大人,璧城来的家书。”

沈黛末的眼神微亮:“快拿上来。”

士兵将家书给她,沈黛末如今只有一只手能活动,拆信变得很困难。

“我来吧。”孟灵徽坐在床榻边,替她拆开信,将折叠的信纸交给她。

沈黛末用指尖挑开信纸,认真地读着里面的内容,连额头上的冷汗流到睫毛上都顾不得。

孟灵徽眸光晦暗,从袖中掏出带着香味的帕子,在她的脸上轻轻擦拭。

沈黛末诧异地将目光从家书移向她,余光瞥见了旁边愣住的小护卫。

孟灵徽收回帕子,自然地笑道:“大人与雁郎君感情甚笃,受了伤还撑着看信,要是让雁郎君知道您受了伤,怕不知道要怎么担心。”

沈黛末赶紧道:“可不能让他知道,他很爱哭的。”

孟灵徽眉眼怔忪,在她的印象中,冷山雁可是冷艳如蛇般的男人,和那些爱哭的娇气男人沾不上边。

沈黛末看孟灵徽怔愣的模样,但笑不语。

冷山雁私下的模样确实与他在人前反差极大,床上和床下更是如此。

是典型的那种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人,花样繁多的是他,羞红了脸的人也是他。

之前他说要请戏班子学唱曲儿,后来竟然真的学了,还学的有模有样,只是他毕竟事养在深闺的传统女尊男,学勾栏名伎的模样在床上唱曲儿,实在太过难为情。

偏偏沈黛末觉得他这样的反差可爱得紧,还故意说轻薄的话刺激他。

冷艳孤寒的高岭之花,衣衫半褪,雪白的身子羞得通红,难堪地咬着唇默默垂泪,却还一直扭动着身子取悦着她,泪珠将他眼尾纤长浓密的睫毛浸泡地湿漉低垂,像被露水压弯的芦苇,与上挑狭媚的眼尾形成对比,平添几分令人脸红心跳的委屈。

这样想着,沈黛末感觉自己肩胛骨上的伤痛都轻了许多。

果然,爱不仅能发电,还能疗伤。

孟灵徽轻颤着,见沈黛末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莫名的笑容,心中不悦。

这种笑容仿佛是一层天然的隔膜,是只有她和冷山雁才知道的秘密,而她被排除在外,无权窥探。

她神情莫辨地笑了笑,拉过旁边叠好的被褥一角,盖在她的腰上,举止轻柔:“大人受了伤还是多休息为好,别再饮酒了,有碍伤口愈合。”

沈黛末侧眸看向她,手里的信纸不自觉握紧,纸上的字迹在褶皱中变得歪歪扭扭。

她撑着枕头,眸光因酒色而显得氤氲秾丽:“灵徽,之前燕回坠马一事,是我对不住没照顾好他。”

“此事燕儿早就告知于我,这不怪您,而且都是多久前的事了,燕儿不是已经痊愈了吗?”孟灵徽微讶,微微敛眸低垂,紫藤花琉璃簪在鬓边摇曳生姿,淡紫色的衣袍在灰扑扑的营帐内,仿佛加了柔光滤镜一般,美得像一片温柔的晚霞。

听闻,孟灵徽在执掌鹤绥府时,因政务繁忙,加之累身病痛,衣着简单朴素,无暇妆饰。

现在……

衣服是新的,簪子漂亮价格不菲,身上还熏了香,刚才给她擦汗的手帕上都沾着香味。

沈黛末眸光轻动,莹润水亮,玩笑着说道:“是啊,他倒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好了之后还敢骑马,还兴冲冲地要教我儿子骑马。说来,灵徽你与燕回的性格真是生错了,他那样跳脱的性子,合该让他跟我一块骑马打天下,你做男儿才是。”

孟灵徽捏着被角的手瞬间攥紧,如珠光般细腻的眼眸中有一瞬间的汹涌,突然脸色一白,低头猛咳起来,垂在脸颊边的紫藤琉璃激烈的颤着,好像天崩地裂,几乎破碎。

“这么突然咳嗽起来?”沈黛末担忧道。

“无、无事。”孟灵徽的咳嗽止不住,背过身去猛咳了好一阵,几乎要心肺都要咳出来,才堪堪止住。

再抬起头时,手帕上已经染了一片嫣红的血迹。

“你咳血了!”

“不碍事的,老毛病了。”孟灵徽纤弱地笑着,淡色内唇染上了血红色。

“这么多年寻医问药,也不好吗?”她问。

孟灵徽的淡笑惆怅而苦涩:“我胎里身子就不好,幼年时又遭了一场殃灾,从此拉下了病根,就这幅残破的身子,还是各种灵药吊着的,治不好的。”

沈黛末柔声道:“我会替你寻找神医,医治好你的病。”

孟灵徽怔忪地看着她,半晌,她笑着点头,眸光有些破碎的湿漉。

孟灵徽退下后,沈黛末脸色略沉了一些。

她摊开快要被她揉烂的信纸,看着信中雁子说明的冷家的情况。

楚艳章和冷惜文等人做局,将冷家全殉了。

冷山雁还表示,不用顾忌他的名声,永绝后患才好。言辞格外激进,毫不留情面。

沈黛末先是惊讶,随即不由得怀疑起来。

冷家人是被孟灵徽一路开绿灯送到璧城的,她真的只是单纯为了讨好她吗?

如果她别有居心,应该极力隐瞒才是,为何主动认领?难道是反其道而行之?

但不等沈黛末费心猜测,第三日,乌美便命人快马传递消息,师英被围在榆关。

沈黛末即刻骑马出发,孟灵徽闻听消息阻拦:“大人,您的伤还未好。”

沈黛末翻身上马,即使左手手上暂时不能动弹,但她尚有右手:“这些年我冲锋陷阵光战马就死了四匹,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机不可失!”

说完,她勒转马头,率骑兵奔袭百里赶往榆关,伤口在接连的颠簸中渗出血来,打湿了纱布,每颠簸一下都仿佛像用磨砂纸在骨头上摩擦一样,传来细密的钝痛。

好在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榆关。

这一路熟悉的景色出现在她的面前。

当初她就是在这条路上,生擒了何云,迎回了太后,如今历史仿佛重演,只是那时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寒山小县令,她和师英还是政治同盟。

后来,师英逐渐变成了何云的模样,而她一步步被楚绪磨成了对抗师英的刀,举家性命悬在刀刃之上,明明力量远远悬殊于师英,却必须露出锋芒,吸引火力。

而如今,她是为自己的战。

“她还不肯投降?”沈黛末下马,面对三面环水的榆关,伤口的鲜血滴滴从指尖滴落,流进潺潺的榆江水。

乌美道:“师英还在顽抗。”

沈黛末无声笑着:“榆关狭窄,四面被围,若无排筏,她们插翅难逃。传令下去,将周围的树木砍伐,不许给她们留一根树枝。再让人对着城内喊话,我不杀降军,若有献上师英人头者,照赏百金。师英已穷途末路,她想死,底下的士兵可不见得。”

“是。”

威逼利诱之下,不过几日,榆关内就发生了兵变,城门洞开,一个将领走上前来,将师英的人头奉上。

沈黛末打开装着师英人头的盒子,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眸光复杂地移开眼。她看向滚滚流过的榆江水,多年前,她带着冷山雁和三个仆人翻山越岭,提心吊胆地躲避虎患,来寒山县赴任时,从未想过会有今天,真是造化弄人。

“陛下呢?”她道。

下一秒,痴痴傻傻的楚慧娆就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沈黛末只觉得她可怜可悲,将她迎回了帐中。

当夜,军医给沈黛末换完药,她正想安歇,突然外头传来动静。乌美、雷宁、丰凌霜等人走了进来,乌美为首,手持劝进表。

沈黛末十分‘震惊’,并且词严厉色地拒绝,带着楚慧娆回到了洪州城。

作为平定逆臣师英的大功臣,她这一次的声势排场极大,百官出城相迎。

朝廷之上,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楚慧娆拿出早就拟好的禅让诏书。

沈黛末再次拒绝。

不久,楚慧娆又拟了一道退位诏书。

“姚自太祖始,四世更迭,生灵涂炭,赤地千里……今效尧之,禅位于镇北王。”

这一次,不光是退位诏书,乌美等百官更是在朝堂上言辞激烈的表示,沈黛末是是众望所归,若她才推辞,她们这官也不当了。

三辞三让的老传统终于演完,沈黛末也终于松了口气,不再推辞,着手让人准备禅让大典。

消息传回璧城,席氏都快乐疯了,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做一回太后,连忙命人收拾行李,赶赴洪州城。

沈府更是一片恭贺之声,想要拜访着络绎不绝,更有不少当地官员想走冷山雁的门路,获得进入洪州城的资格,以表朝贺,都被冷山雁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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