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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宁是沈黛末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对她的夫郎恭敬有加,因此下马答道:“回郎君,方才不知道是哪个人误传,敌军到来,闹得民心大乱四逃,如今我已命人下去安抚控制,请郎君不必担忧,跟着部队前行便是。”

“多谢。”冷山雁轻声道。

“郎君不必客气。”雷宁回道,同时对着马车外一圈守卫的士兵厉声吩咐道:“务必保护好郎君太爷的安全,否则格杀勿论。”

“是!”士兵们整齐的回答道。

暂时平定了骚乱之后,人群重新恢复了秩序,只是不少人因为刚才的惊吓跑得太急,不但行李没了,有些连家人都失散了。

喧闹的人群中,冷山雁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喊,沛儿、沛儿、一声声唤得肝肠寸断。

冷山雁从马车车帘的缝隙朝外看去,竟然是满身狼狈落魄,发丝凌乱的卢氏,他焦急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竟然是他,他怎么成这样了?”白茶诧异道。

“沛儿……”冷山雁垂了垂眸,眸色深如浓雾积云,低声道:“去把卢氏请进来。”

白茶点了点头。

卢氏上了马车之后,甚至来不及说一声感谢,就问道:“郎君可看见了我的孩子?”

冷山雁微微摇头:“刚才听您在外面一直呼唤沛儿,难道她就是您的女儿?可惜我从未见过她,即便见过也认不出来。”

卢氏连忙道:“她今年三岁了,穿着大红色的鲜亮缎子,扎着双丫髻,眼睛大大的,脸盘也肉乎乎的。刚才外面乱了起来,我一时害怕就带着沛儿下了马车逃命,谁知道外面都是人,硬生生把我的沛儿挤得不见了。”

冷山雁温声细语地安慰道:“您别急,既然是无意中走失,小姐又穿着那样色彩艳丽的衣裳,只要不是被人故意抱走,应该很好找。”

卢氏一听,顿时哭得不能自已:“可是我这附近我已经找遍了,问了无数人,都说没有看见沛儿,这可怎么办,她不会真的被人抱走了吧,沛儿她就是我的命啊。”

“就算真的被人抱走,单看小姐的衣着就知道她出身富贵,与其拐走卖掉,不如直接勒索来得钱多些,可如今这样不声不响地……也真是奇怪。”冷山雁慢悠悠地说,紧接着又道:“您放心,我也会派人寻找小姐的。”

“多谢雁郎君。”卢氏感激不尽。

“都是出来躲灾避难的,谁不会遇到点事呢,能帮自然就帮了。”冷山雁淡淡一笑,客气地说道。

“师英位高权重,但她早早出兵平叛,亲信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以至于出了急事,卢氏身边除了几个下人府卫,连个靠得住的亲兵都没有。”冷山雁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玉蛇戒,丹凤眼迸露出势在必得的光。

他小声对白茶道:“你立刻按卢氏的描述派人去找,找到之后……”

席氏年纪大了,耳朵本就不好,再加上冷山雁的声音压得极低,他只能听到冷山雁说要安排人寻找别人家丢的闺女。

“多管闲事。”他低声埋怨起来。

冷山雁垂眸静首,安静听着席氏的指责不吭声。

而白茶得了冷山雁的命令立刻动了起来,放眼如今整个避难的队伍,除了皇家就属他们沈家的府卫、士兵最多,里里外外围了三层,调几个人出去寻找不是难事。

人一多,寻找人的速度就是快,不多时就找到了走丢的师沛。

当冷山雁将师沛送回卢氏身边时,卢氏感激的差点跪下了。

冷山雁连忙将他扶起:“您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孩子没事就好。不过这孩子人小小的,倒真是能跑,都快跑到皇家队伍里去了,幸好被我的人追到。”

“皇家?”卢氏一愣。

“可不是嘛。”冷山雁微微弯下腰,捏了捏师沛的小脸,笑道:“沛姐儿可真是厉害,一般人都跑不了这么快呢。”

沛姐儿呆呆地看着他笑,自小被娇养的三岁娇小姐哪里分得清方向,也根本不知道她当时在哪里,自然是冷山雁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卢氏眼看师沛没有反驳,后知后觉地惊恐,哭着捂住了嘴。

他抱着师沛回到自己的马车里,久久地哭个不停。

冷山雁说得对,师沛一个三岁的幼童,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情形下,不被人群马群踩踏死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到皇家队伍去?

定是有人想要趁乱掳走师沛,毕竟他现在孤身一人,身边没个依仗,是下手的最佳时机。只是正好被冷山雁寻人的队伍撞见了害怕暴露才将师沛丢在路边。

天底下能做出这种事情,不惜掳走孩子也要让他痛苦的人,只有师苍静了。

“事情都过去这样久了,他竟然还在恨我害死了马氏,这件事又不全是我的过错。”卢氏抱着师沛,声音颤抖,又是后怕又是恨意。

入夜,趁着席氏睡着的功夫,白茶和冷山雁下了马车,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公子您为何要这样做?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卢氏也不会倒戈弄死师苍静啊。白茶想说。

可他知道这里虽然偏僻,但并不私密,说不定哪里就藏着一只耳朵在偷听,因此就连问都问得极其隐晦。

“静待消息吧。”冷山雁淡淡一笑。

其实他从未指望卢氏会帮他。

卢氏和师苍静虽然是利益共同体,但彼此间隔着马氏这条人命,彼此埋怨生恨,都恨不得对方早早死了,但由于师英以及家族利益,他们双方一直没有彻底撕破脸。

而今他今天做这些,只是为了在卢氏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让卢氏怀疑师苍静是不是想杀掉他的女儿,为马氏报仇。

怀疑一旦不能及时消除,假的也成了真的。

以卢氏的爱女之心,绝不会放任一个意图害她女儿的人存在。

卢氏顾忌着师英的颜面,或许不会直接杀死师苍静,但应该很乐意做一个不起眼的帮凶。

冷山雁只要做到这一步就够了,剩余的部分,宫里的皇后会帮他做好。

毕竟师英离京,就是杀死师苍静的最好时机,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皇后岂能坐得住?

也就在此刻,前方突然火光冲天,强烈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空,嘈杂的人声瞬间像是烧沸的开水,将巨大的恐惧朝着四周滚滚蔓延。

“前面像是出事了,郎君快回马车里,我们得掉头走了。”负责保护他的士兵说道。

冷山雁不敢迟疑,赶紧上了马车。

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离火光较远,现在跑还来得及,但前面的皇家队伍却陷入了无边的恐慌中。

原来是前方有造反的队伍埋伏,楚绪本就处于极度的恐慌中,一听到敌军的冲杀声,顿时吓得连鞋子都没穿就逃了。

事发突然,皇家队伍里全乱了套,众人只顾着逃命,除了极个别的忠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主子。

楚艳章和楚慧娆就是两个被遗忘的主子,他们的身份在皇家本就尴尬,一个傻子,一个没有依靠的皇子,平时还能顾着他们的颜面,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的地位还不如瞎眼的太后。

楚艳章一袭锦白衣袍站在冲天火光中,乌亮盈澈的眼眸里满是密密麻麻的恐慌,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他被何云掠走,又被人牙子拐带的夜晚。

恐惧让他不同于平时展露的乖巧识礼,肩膀微微发抖,甚至连瞳孔都在颤栗,勉强扶住帐篷才能站立。

他环顾一周,周围满是狼狈奔逃的宫人、士兵,太后、皇后、皇帝他们都不见了。

他再一次被抛弃了。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楚艳章轻轻地笑了一声,清纯白净的脸上露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悲苦苍凉。

“快跑。”听着敌人的叫嚣声越来越近,即便楚艳章的腿脚已经全然没有力气,依然在拼尽全力拉着楚慧娆。

“抓住前面的人,他们是皇室的!”一声肆意张狂的女人大笑着喊道,马蹄声如雷鸣一般让大地都在震动,并且离他越来越近。

楚艳章背脊一颤,恐惧地浑身发抖,一个男人落入女人堆里,下场简直生不如死。

他拼了命地跑,一刻也不敢听,哪怕知道双腿跑不过马匹,哪怕他知道他注定会被抓住,他也不敢停下。

但楚艳章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马背上的女人猖狂地拽住他的头发,拧过他的脸一瞧,哈哈大笑道:“是个美人儿,收回去做我的填房。”

说着女人就要将他提起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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