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 / 2)

  他像一颗冬季风里挺拔又颤巍的树,站在原地,望着车离开的方向。

  钟远航的车速比平常慢了一些,并在十字路口如愿遇到了红灯。

  张烨在后视镜中已经变成了小小的一个,如同积木中的乐高小人,钟远航看不清他的五官,来往的车时不时从他们之间的距离中穿梭,最终,一辆公交车彻底挡住了张烨的身影。

  钟远航挣扎了一下,决定再看张烨一眼,只再看一眼,他就离开。

  但后面的车开始聒噪地鸣笛,钟远航这才发现信号灯已经变绿,他穿过十字路口,后视镜里的风景不再有张烨的身影。

  上班的时候,钟远航找到同科室的师兄,跟他换了夜班。

  跟张烨度过的这个每天都按点下班的周末,是钟远航用接下来一整周的夜班换来的,他换得急,只好找了同门师兄。

  这么换,好处是大概率能成功换班,至于坏处么,就是逃不开被打听隐私的下场,还碍于情面不能翻脸。

  “哎,怎么个情况啊?”师兄对着钟远航挤眉弄眼,“你居然来找我换周末的夜班,我航有人了啊?”

  钟远航的师兄展宇,比钟远航高一级,是钟远航本硕博期间唯一一个可以算是朋友的人,毕业之后前后脚来了市医院。

  彼时钟远航刚考上大学,高考成绩全系第一,原本就够打眼的,几乎全系的新生都伸长了脖子,暗暗想看一看学号排在头一个的学霸是何许人也,谁知道钟远航来的时候悄没声儿的,连一个送他的家长也没有,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风尘仆仆,胡子拉茬,孤零零的。

  于是真假难辨的传言开始蔓延,大家揣测着钟远航可能家里很困难,已经没多少亲人了,有不少好心的同学,甚至主动凑上来,借着认识学霸一起学习的由头,要请钟远航吃饭。

  但那时候的钟远航油盐不进,不是直接拒绝,就是干脆不理人,自顾自地开始了一边打工一边读书的庸常而忙碌的生活。

  要是现在,钟远航冷则冷矣,却未必会像当年那样古怪冷僻,至少拒绝的时候,也会委婉一些,很多事情,在时过境迁以后,都会觉得没必要。

  如果说刚进校的钟远航是由于自己的态度无意间被同级生们孤立的,当专业课开始之后,钟远航一骑绝尘的专业成绩和研究能力,就更让他从各方面被有意地排除在了所有朋友圈之外。

  原因无他,钟远航太痛苦了,他只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一项又一项课题、实验和项目里,以麻痹每次想起张烨来都会延绵不绝的疼痛。

  这种疼痛好像风湿一般,钟远航在阳光晴好的时候,偶尔会觉得自己已经好了,没事儿了,不就是散了一个高中时期的恋人吗?有多少人在那时候开始的初恋能有好结果呢?凤毛麟角罢了。

  但只要潮湿的雨季有到来的预兆,那疼痛就隐隐约约,挥之不去地席卷上来,钟远航绝望地明白,没有人会比自己更痛苦了,张烨对自己来说,并不仅仅是荷尔蒙冲动之下偶然遇到的一个青春意向,他是自己的唯一,所有,全部。

  钟远航精挑细选,小心翼翼地在包裹自己的冷漠世界里找到了张烨,然后在期许最多,似乎马上就要握住那个近在咫尺的未来时,遭遇了近乎背叛一般的分手,他好不了,也无法释怀,他偶尔理智自信,质疑张烨的短浅武断,偶尔又极端自卑,质疑自己是不配获得爱的人,无论是来自亲人的,还是来自爱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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