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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家姆妈嘴上说自己不想当老妖怪,老不死,心里还是想多活几年的。

  这些不算,最关键是贺敏敏不准她打去麻将。

  往日里贺家姆妈吃好午饭困个中觉就出门右拐踏进张老师家里。张师母早早摆开架势,等着诸位邻居入席。她们打得是一圈一分钱的“卫生小麻将”,就算手气霉到根,不过块把钱的事情,主要是图个开心。

  打到半场,张师母端出点心。有时候是酒酿水潽蛋,有时候是红枣银耳羹。如果是春天,还有糖水鸡头米。鸡头米是贺家苏州亲戚送来的时鲜货,上海的小菜场里很难买到,就算买得到也贵得吓死人。

  其他老太太们也不好意思独吃张师母,于是也拿出自家带的点心。云片糕、沙琪玛、苔条梗、蝴蝶酥……云片糕是女婿从朱家角带回来的,沙琪玛是第一食品商店买的,苔条梗是“一定好”的,蝴蝶酥不用讲肯定是国际饭店的。

  几个人边吃边聊。听说隔壁印刷厂最近不干好事,印刷黄色小卡片被“老派”端掉了。三角地菜市场这两天的小黄鱼格外新鲜而且不要票。八号里“翘脚”跑掉五年的乡下老婆前两天又回来了,带了一个三岁的小把戏回家让他叫翘脚“爸爸”,关键是翘脚还认下他了大家说滑稽伐……

  一群人吃吃喝喝笑笑,在不知不觉中交换了情报。不但满足了口腹之欲,精神上也得到了满足。

  吃完点心继续打,一直打到下午三点半,个人散去。回家烧菜的炒菜,接小囡的接小囡,愉快的一天过去了。

  住在小阁楼这几天,打不到麻将,摸不到骰子,听不到“呼啦呼啦”的洗牌声音,贺家姆妈觉得人生格外空虚,骨头缝都在发痒。

  偏偏女儿说医生讲的,中过风的人不能长时间久坐,更不能受刺激。说毛病没有好彻底之前,绝对不允许她去打牌。

  贺家姆妈一直忍到前天终于忍不住了,一定要回家住,说再憋下去她中风没有好,神经病要憋出来了。

  她本来以为一回家就能和麻将搭子们欢聚一堂,谁晓得张师母几天前下楼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尾巴骨裂开,也住院去了。

  从医院看完张师母回来,贺家姆妈越发失魂落魄,精神头少了一半。要不是今天是女儿女婿大好的日子,真懒得从床上爬起来。

  “姆妈,笑一笑呀。阿发在给你照相哩。”

  魏华连忙捅了捅婆婆胳膊肘。

  贺家姆妈皮笑肉不笑地歪了歪嘴巴。

  周阿发拿着部相机忙前忙后起劲得不得了。他今天难得没有穿一身黑,打了条红色领带,总算身上有点喜气。

  “啊呀,还请了圣诞老人。”

  魏华指着前头道。

  只见一个背着红色麻袋的白胡子老公公从店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给孩子们发糖,贺杰见状尖叫着跑了过去。魏华定睛细看,认出这白胡子老头是厨师小胖。

  “大家里面请,圣诞节就要吃圣诞大餐。新店开业,全场八折,欢迎品尝。”

  “玛丽库里斯麻丝(Merry Christmas),喂欧康(welcome),cheap 来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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