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1 / 2)

菜很丰盛,满满地摆了一桌子,足够几个卖力气人饱吃了。彩霞站在饭桌前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也没什么好吃的,大家伙就将就着吃吧。”说得好,即谦虚了,又婉转地表达了对帮忙人的谢意。于是就招来一片客气声,这个说:“行咧,都是土庄稼主,谁家都吃什么呀。”那个说:“够多咧,弄这么多菜都不知吃什么咧。”杨大志手里握着酒瓶子,慷慨的一句话结束了大家的客气:“来,吃不吃好的,我不管,但和我在一起就得喝好。”他探着胳膊给在座的人每人满上了一大杯。几个谄媚的笑脸花儿般地簇拥着杨大志,吃喝随即开始。酒劲升腾后,饭桌上就多了一群形态各异的猴屁股,眼角白翳了,腮帮子咧开了,泛着黄渍的板牙龇出来了,情绪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吆吆喝喝的活像几个刚刚打劫回来的土匪。

几个酒足饭饱的匠人,喝过茶水抽过烟又去外面忙了。杨大志打着饱嗝斜倚在炕角,在炕席上掐根苇眉子捅牙缝,惬意得如同在自家般。彩霞招呼外面的徐月茹吃饭,坐在饭桌前吃那些剩下的残羹剩饭。这是农家妇女一个不公平的待遇,家里有了客人不上桌子,做在前面吃在后面,世代如此。彩霞一边招呼着徐月茹吃饭,一边品尝着由她做的菜,不住地称赞她的手艺。躺在炕上的杨大志也没闲着,眼睛从徐月茹进得屋来,到坐下吃饭,始终也没离开过她的身上,连手指间夹的香烟烧到手了都浑然不觉。徐月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却装得没有般,毫不拘束地和彩霞说话,捡着自己爱吃的菜挟。偶尔脸上那几分做作的笑容,似乎就是给旁边的杨大志看的,颦聚间散发着几分妖媚,只把杨大志勾得魂不守舍了。

一村之长杨大志,就有这么个好侍弄女人的毛病,这么多年和他睡过的女人算一算也够一沓了。但像徐月茹这样漂亮的女人,他还真没有侍弄过。女人和女人能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脖子上面。但就是这样,就足以让好色的男人趋之若鹜了。而玩女人,就像抽烟、喝酒、赌钱,一样上瘾。他会成为人身上一个习惯,只要见到漂亮女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在女人身上尝到甜头的杨大志,的确被徐月茹勾了魂,也不再去村委会,整天留在彩霞家里,表面上是在帮着她张罗,进进出出却是想找机会和徐月若说话。徐月茹尽管就在眼前晃着,但杨大志还是对彩霞有所顾忌,不敢做得过分。功夫不负有心人!耐心的杨大志还是趁彩霞去小卖部买酱油的机会,凑到徐月茹面前讪讪地搭上了腔。

徐月茹把一缕韭菜在盆里反复地洗,杨大志就说:“行了,够干净咧。”

徐月茹头不抬地说:“可不敢牙碜了。”

“也对,也对,毕竟是入口的东西,还是干净些好呀。”他看着她浸在水盆里那纤细的小手,须臾,又无话找话地问:“振山可是咱们村的老实孩子,你嫁给他可是找对了主,”

“是吗?”徐月茹叹口气,说:“这人太老实了也不好,容易被别人欺负。还不如横点儿,没有人敢欺负。”

“那倒也是,那倒也是。”

徐月茹被他的车轱辘话逗乐了,脸上浅浅地笑着,瞄了他一眼。杨大志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自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手指捋了捋背头,恢复了领导的神态,故弄玄虚地咳嗽了一声,反显得多余了,反显得做作了。徐月茹忍不住垂头“噗嗤”一声从鼻孔里喷出笑来。杨大志就越发地找不到准星,干脆揶揄着问:“你笑什么,我有那么可笑吗?”

徐月茹还在忍不住地笑,手里掐着洗好的韭菜甩甩水渍,放在案板上用刀切,却不再理会他了。杨大志站在原地尴尬了片刻,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深深地吸了几口,慢慢地恢复了镇定。

“振山在家里干什么呀?”他问。

徐月茹说:“他能做什么?没能没才的,还不是整天鼓捣那几根苇子。”

杨大志说:“现在的席也不值钱了,光指望那几根苇子不行咧。”

“是呀,”徐月茹深有体会地说:“一片席才卖四块五,够买盐啊,还是够买醋?”

杨大志说:“得让他去挣钱啊。”

“我倒有心让他找个挣钱的营生,可这年头挣钱哪容易啊?”徐月茹轻叹口气,望着他说:“村长啊,以后有什么好事,也想着我们这小门小姓点儿。”

杨大志听了,胸膛拍得“怦怦”响,说:“有你这句话就行,以后村里有挣钱的事我一定想着你们。”

徐月茹对他感激地一笑,又垂下头忙了。话说到这时候正好,彩霞也买酱油回来了,杨大志溜溜达达地迎着她又到外面去瞅那几个匠人干活了。

孟红梅整天除了伺候杨大志,和他不知什么时候领回家吃饭的人,其实也没什么活儿干。虽说每年家里也收获一垛苇子,足够她像旁人家的婆娘那样起早贪黑的忙,但杨大志觉得让孟红梅编席,有失他村长的身份。何况,撂下个编席的摊,屋里屋外弄得下不去脚,万一有上面的人来,拾掇都来不及,索性不让她编席了。每年的苇子收获了,他就卖了。这样虽没有编席卖了合适,用他关起门的话说:“农业损失,副业补,就算差点,我也能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孟红梅不编席,也没有多少家务活可做,人很闲,小翠回家时,她正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晒太阳。小翠虽是嫁出去的闺女,但毕竟离娘家近,来回方便,隔三差五总是往家里跑。孟红梅在阳光下坐得久了,眼睛被晃花了,小翠进门她也没看见。

“妈吆。”小翠喊。

孟红梅答应着,手背揉着眼睛,慢慢看清了她,咕哝着说:“眼睛花了。”

“妈,咱们到屋里呆着吧。”

小翠挽着孟红梅的胳膊进屋。孟红梅到卧柜上取来一封信,扬在手里对她说:“给,你看看,小军来信了。”

小翠高兴地接在手里,嘴里问:“弟弟都说什么了?”

孟红梅嗔怪地说:“你问我呢?”

小翠脸上露出了调皮的笑容,吐一下舌头,小声地说:“哎呀,我忘了妈是个睁眼瞎呀。”

小翠慢慢打开信封,看了一眼期待着的妈妈,说:“我给你念念。”她咽了口吐沫,润润喉咙大声地念道:“亲爱的爸爸妈妈,近来身体健康吗?生活愉快吗·····”她念到这里,撅起嘴巴,咕哝着说:“没我,这个小没良心的,白疼他一场了。”

孟红梅心急地催促她往下念,说:“快念吧,说不定一会儿就能提到你。”

“我在部队上一切都好,吃得好,喝得好,你们不要挂念我·······姐姐和姐夫好吗?”小翠念到这里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对孟红梅说:“妈吆,这小没良心的,终于想起我来了。”

孟红梅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你这个心急鬼。” “走的时候就差那么几天,没有能赶上姐姐结婚,真是遗憾呀!总感觉对不起姐姐········”小翠的眼里噙满了泪花,声音哽咽,念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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