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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插兜,把沙包大的拳头摁回口袋里,侧身往栏杆上一靠,懒得再和某个气人少女计较,等着大侦探的推理秀。

“行,继续吧,大小姐。”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中原中也开口的瞬间,雾岛羽香明显察觉到周围隐隐压迫的气势一松,雾水朝露一般悄然散去了。

……嗯?

竟然没有发火?

中原中也超出预想的反应,让雾岛羽香有点惊讶,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她这样少见的神情,倒是让另一位赭发重力使好心情地勾了下唇角。

说不清什么缘由,但这一刻,中原中也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疑似愉快的情绪。

他突然想再说点什么,看一看某个大小姐脸上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会不会碎得更彻底一点。

不过很可惜,那抹意外只停留了片刻,就转瞬即逝。

“解题的关键,是动机。”

吹拂的海风中,雾岛羽香抬起手指,撩了一下肩头吹乱的长发。

少女的指尖穿过黑发,苍白的颈间肌肤在日光下一闪而过,强烈的黑白冲击下,透着一种近乎暧昧的错觉。

等到她放下手臂时,一个眼熟的按钮式装置,变魔术似地出现在雾岛羽香的手中,被她抛了过来。

中原中也抬手接住。

是那个假的起.爆器。

“新人,正如我之前所说,阿部雄彦是一个没骨气的男人,他给广田正树当了半辈子的司机,上司让他背黑锅就去背了,舔鞋子也就去舔了。”

如此忠心耿耿的‘奴仆’,再加上利益捆绑的情妇。

广田正树背地里走私炸.弹原料的勾当,本可以继续一帆风顺,一直干到躺进棺材。

那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

一宗本该是只属于三个人之间的机密,成功隐瞒了数年,又是为什么会一夜之间曝光,媒体上丑闻百出的?

答案很简单,那三人之中,有人‘叛变’了。

而这个叛变的人选——

“……是阿部雄彦。”中原中也说道。

雾岛羽香笑了起来。

与在出租车内的语焉不详不同,这一次,少女相当大方地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回答正确。”

“那么,第二个问题。”

“既然阿部雄彦是这个叛变者,他的动机又是什么?”

中原中也眸光沉凝,若有所思。

一路上,除了在横滨国际大厦碰面以前,但凡是雾岛羽香得到的线索,作为‘临时搭档’的中原中也同样也知道。

甚至可以说,他看到的更多。

所以,真相不复杂。

它甚至很简单,甚至是——

活生生的,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中原中也安静地注视着雾岛羽香。

下一秒,他的眸光忽然一动,偏过头看向了露台下方,恰好捕捉到小小的女孩躲开了亲生父亲抓来的手,奔向阿部雄彦的一幕。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着,一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

这个,就是动机。

“哎呀,看来你知道了。”

像是预料到了身边人的反应,黑发少女继续开口,

“没错,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那个男人,阿部雄彦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软骨头,一生惟命是从,从未反抗过作为上司的广田正树,但有的时候,世事又是如此有趣。”

“人是一个立体的生命,有一面,自然会有另一面。”

而能让一个没出息了半辈子的男人,稍微有那么一回,展现出作为男人的志气,也只有一个理由。

…………

阿部雄彦,48岁,隶属于广田化工集团。

他给现任集团董事长广田正树当了大半辈子的司机,也当了大半辈子的……狗。

在最开始,阿部雄彦的身边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朋友的。

他们看不过眼,不止一次皱着眉头,提出了建议。

而每到这个时候,阿部雄彦总是驼着背,苦笑地摇头——

“我都明白,但无论发生什么,我是不能和广田先生作对的。”

“像我这样的人,能有现在这一份工作,这一点生活,全部都是因为有了广田先生作为后盾。”

“……我就是靠着这样,像一条狗一样,阿谀奉承,一步步有了今天的日子。”

“所以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像是这样的回答,理所当然的也只能得到‘没出息’三个字。

于是时间一久,阿部雄彦的身边,自然没有了朋友。

没人愿意和一条没骨头的‘狗’保持友谊。

这是自贬身价。

人们嫌弃他,看不起他。

而作为司机的阿部雄彦,照样弯着背,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直到某一天,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成为了阿部雄彦的全部。

…………

“——阿部雄彦,喂!阿部——!就凭你,就凭你这个下.贱的狗也敢背叛我!!”

大栈桥国际码头,屋顶广场

广田正树被警察狼狈地羁押在地上。

他的双臂后背,腕部固定着手铐,整个人像是待宰的青蛙一样,毫无往日的形象可言。

然而即便如此,男人依旧挣扎地昂起头,双眼赤红,死死地瞪着不远处,护着女孩的阿部雄彦。

被一条踩在鞋底的狗反咬一口,这对于自诩上等人的广田正树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这比杀了他,更让他愤怒。

“没骨头的死狗,你连女人都只能捡老子施舍的,竟然敢背叛我?!睁开你他.娘的狗眼看清楚!那是老子的种!老子的女……!”

“小佑是我的女儿!我的!”

一个嘶哑的嗓音从阿部雄彦的喉咙破出,生平第一次打断了主人的呵斥。

“……你说什么?”

广田正树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片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中,那个永远驼着背,活着像狗一样的阿部雄彦抬起双手,捂住了小女孩的耳朵。

他把女孩护在怀里,不让相机拍到脸。

“我说、我……小佑,小佑是我的女儿!”

老板恶狠狠的视线,让阿部雄彦害怕得浑身颤抖,连喊出的话,捂着女孩耳朵的手指都在发抖。

但这一次,他没有退缩,几乎拿出了一辈子所剩无几的骨气。

“我不管、我不管你们怎么说。”

“老乌龟也行,没出息也无所谓,但是小佑,小佑是我的女儿!”

“在医院等她出生的是我!她第一个握住手指的人,是我!给她讲故事的是我,第一次被喊‘爸爸’的……是我!都是我——!”

“你们从来没有在意过她……她什么都不懂,你们却在她的身上——”

“这是我的女儿啊!我的!”

阿部雄彦大声吼着,似乎要把一辈子的勇气都吼出来。

他浑身发抖,上下牙都在‘咯咯’打颤,但依旧坚定地迎上了广田正树,直视自己的‘主人’,

“我、我会指控您的,广田先生。”

“我会作证,我会把您以前的那些事,那些和黑手、和他们交易的名单,全部抖搂给警察!我不会、不会让你们带走小佑!”

他是个没出息的男人。

但是他的女儿五岁了,很快要到念幼儿园的年纪。

以后,以后还有很长的人生……

她会考一个最棒的大学,在朋友和恋人的关怀下幸福生活。

如果他能活下来,或许有一天,他还有机会挽着女儿的手臂,陪她走过教堂的红毯。

他的女儿的未来还没有开始,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被这样带走,一路流亡进地狱。

所以——

“广、广田先生,请你们,你们一辈子呆在监狱里吧。”

“我不会再让你们,伤害小佑的。”

“她是我的女儿。”

…………

“——这就是动机。”

大栈桥国际码头,露台上

雾岛羽香背对着阿部雄彦的自白,轻声道出了真相,

“阿部雄彦要监护权,但他很清楚,自己争不过作为母亲的巽和美,以及老板广田正树。”

更何况,只要广田正树还在一天,他就永远不可能摆脱对方的控制。

所以,阿部雄彦选择了‘叛变’。

他故意把集团走私炸.弹材料的消息泄露给媒体,又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去当‘替罪羊’,混淆警方调查的视线。

没猜错的话,阿部雄彦打算把自己和老板、以及妻子巽和美一起送进监狱里。

和身为主谋的两人不同,阿部雄彦只是从犯。

他完全可以辩白自己是被胁迫的,再加上有‘污点证人’这一层功劳在,还有额外容情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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