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3(1 / 2)

其间有一人,穿着身半旧折枝莲深红棉裙,左手拿书,凝视思索,袖口半折,露出雪白皓腕。</p>

夏嬷嬷上前拜见,“姑娘有礼。”</p>

李婠自深思中醒来,放下书本道:“当不得,快快起身就坐。”后倒满一杯茶水递过去。夏嬷嬷忙接过,拿出一漆木盒子,笑道:“老太太吩咐我送来的。”</p>

李婠好奇打量,笑道:“莫不是祖母又给我送珠花来了。”打开后,她神色一愣,里面竟是几张地契房契。</p>

一上写有“立典卖房屋文契于李婠,今将坐落拱辰巷房屋两层,一前厅一后院,外有房二十四,半新,占地半亩,其房并无重叠交易,亦无他人争执,如有等情,由典卖人理论,与现业者无干。空口无凭,立此文契为证。”另两张仿佛,各盖有官印。</p>

“这三处地方,一是酒楼,一是布庄,另还有一处是个庄子,均是红契,今早儿才从官府里取回来。老太太原话是说,她如今体力不济,又见这海棠苑井井有条,遂先把这三处交到你手上,这三处利润也给姑娘添些嚼用。这地方本就要给你的,如今不过是提前些时候罢了,也不必烦心,待避暑回来便让几个掌柜的来给姑娘请安便是。”</p>

李婠垂眼一瞬,复抬头说道:“祖母待我极好,只是管个院子和管酒楼茶坊可不相同,只怕……”</p>

“怕甚?姑娘只管放心,管事的有什么不是直接打发出去就是了。就是亏了赔了也不要紧,只当是长个经验。”</p>

“嬷嬷既如此说,再推辞倒是我的不是了,不知祖母现可在安喜苑?”夏嬷嬷摆手:“我来时老太太才交代过,让姑娘你可别再来回劳累,明日便要去庄子避暑,路上折腾,好生歇息才是。再有,你最知她不过,她不耐烦听那些烦腻的感激话。我也不扰你,先走了。”说完回转了。</p>

小佛堂里一白瓷菩萨低眉,案上梵香缭绕,老夫人双目微闭,手持佛珠,口中念经。</p>

夏嬷嬷捧着一物去,又捧着一物回,进了佛堂后,放轻脚步,候在一旁。</p>

少许时刻,老夫人稍停,夏嬷嬷赶紧上前。</p>

老夫人抬眼撇了盒子一眼道:“怎么?没送出去?”夏嬷嬷道:“哪能。姑娘前些日子绣了个抹额,让我带来。”老夫人看向盒中,只见这抹额中间宽、两边窄,以丝绸做底,上绣有寿菊,坠以珠翠花饰,精致典雅。</p>

老夫人下垂的嘴角微微一提,平声道:“绣工倒有进益,没成日子里扑到那堆书里去。”夏嬷嬷喜道:“姑娘可是您一手教养,举止娴雅,秀丽端庄,再好不过了。”</p>

“她那罕言寡语的性子,也就你能夸出个一二三来。”</p>

“何止一二三。姑娘小时虽有些顽劣,但有颗糖也要捏在手里,让您尝尝,现如今您喜静不让人打扰,也是隔三差五差人送东西,姑娘是个孝顺的,准错不了。”说完夏嬷嬷一顿,似是想起什么来了,迟疑地问道:“姑娘房里前些时候去了上百两纹银的事,现今也没甚眉目,要不再打发小子问问?”</p>

老夫人敛目道:“罢了,她如今也大了,左不过就是哪家小姐妹借钱周转,抑或是给了济慈堂那些孤寡,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随她去吧。”</p>

话说李婠接了几张契子后,心神有些不定,面上却没露出分毫,只打发夏菱又去看望柳妈妈,且叫她悄悄去问问常去探望柳妈妈的有哪些人。</p>

夏菱不多时便回来回话:“前些日子来探望的不少,除柳妈妈亲子孙侄外,大夫人院里的蒲妈妈,老夫人院里的翠儿都来过。”</p>

李婠又问:“近日,府上可有什么要事?”夏菱思索半响,说道:“只连姐儿远嫁那一件事,姑娘也是知晓的。”</p>

李婠敛眉,自白马寺后,地契一事便是唯一与梦中不同的一桩事,那梦中,她从头到尾都没见过这些契子。</p>

李婠深知自己祖母为人,断不会做那等瞒昧钱财之事,遂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且记在心上。</p>

至次日,天色蒙蒙亮,各个院子灯火便亮起来了。</p>

春慧夏菱等人领着几个粗使婆子抬着几个箱笼从角门出去,那处早有马夫小厮候着装车,提前把行礼送往庄子。</p>

待箱笼装车,又回过头伺候大小主子梳洗、吃朝食,匆匆忙忙一早上。太阳东挂在半空时,终于见几辆富贵马车从青莲巷头鱼贯而出,驶入洒金街。</p>

李婠坐于绣垫上,自纱窗往外瞧去,沿途见商贩叫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p>

在此时,有几个年轻公子沿街打马而来,后十几个小子背箭囊弯弓各物跟在后边,一群人转瞬又呼啸而去。</p>

她见其中一人着猩红暗纹团花长袍,身形甚伟,有几分熟悉,正要细想,这时夏菱掀帘子进来,“姑娘,要不先歇歇。”随后小心打量她神色后轻声说:“刚老夫人打发人来,说掀开帘子不大庄重。怕有心人知晓了瞎做文章。”</p>

李婠一怔,脸上活泛的神色褪去,她缓缓地道:“是我不是。”后一路端坐,并不言语。</p>

行到半路,在小杨树岔路口时,老夫人马车便与她们岔开,往灵石寺方向,李婠她们仍往庄子里去。</p>

要去的庄子庄头姓孙,前几日得了消息,就使唤人把里里外外都归置了一遍。今日太阳未出,便与自己婆娘、一干下人候在门口,到正午才迎着人。</p>

隔着一屏风,李婠姐妹几人高坐榻上,孙庄头又作揖请安,说了些许场面话,得了赏银便下去了。</p>

终于万般事了,李婠姐妹几人松快几分,安排起行程来。</p>

李姝先开口道:“我听人说,这凉亭是一绝,可不能不去。”无长辈在一旁,李婠只觉少了束缚,笑着接口:“后面梨园也不差。”</p>

“要不还是去果园,边摘果子边吃?。”“亦或是后山,寻芳探幽。”</p>

李嫦在一旁笑道:“瞧瞧,瞧瞧,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妹话也多起来,这真是个好地方。”</p>

后转头对李娟、李妍二人说,“你们也别呆坐着,好不容易就咱几个,也说说想去哪儿玩。”</p>

用了午膳,一庄里丫鬟在前头带路,七拐八拐的,来到一亭子。</p>

放眼望去,那凉亭立在山腰,有一山涧飞流而下,聚水成潭,雾气腾腾,好似仙境。又有一水车架于山腰,一股水流从半空顺亭顶飞泻而下,积水成帘,后飞洒潭中。</p>

李嫦几人走进一看,亭上匾额书“三千尺”,于是纷纷称赞:“好俊的心思。”</p>

几人绕潭边游玩片刻,而后撑伞步入亭中,周围水帘朦胧,自成一景。</p>

李娟:“果真如传言所说,是消暑纳凉的宝地。”李妍:“这处造物与人合为一体,颇有几分天人合一之意,当真称得上鬼斧神工四字。”</p>

正说着,李姝惊呼:“你们瞧,这水流好似大了些。”几人一看,原是外面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李嫦说道:“真是六月的天,小娃娃的脸,下雨了。”</p>

这时,庄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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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p>

却说月前,尚书右丞二房玄孙罗英耀代母下梁州看望长亲。尚书右丞官居三品,掌钱粮之事,又为陈家荫亲,陈家不敢怠慢,遂命二房嫡长子陈昌作陪。</p>

陈昌先前不知其性情,只挑练些中规中矩的去处,与几位才子书生吟诗作对,赏画赏玉。后见他兴趣怏怏,知其不喜,遂广邀梁州豪富亲友、权贵子弟作陪,设酒宴、逛瓦窑,把戏多不胜数,赛马舞剑、赌博压妓、投壶蹴鞠、斗鸡遛狗,让罗英耀目不暇接,乐不思蜀。</p>

这日晚,陈昌于长乐坊中设宴,与罗英耀与几个纨绔子吃酒赌牌,这几人皆是富贵子弟,家道丰厚,又是年少好玩之时,其中一人开口道:“牌九投壶俱都是老三样,真没甚好玩,怎不玩点新奇?”罗英耀好奇问道:“甚新奇玩意儿?”</p> 那人名冯内,本没主意,只随口一提。但他自认也是风流场里的浪子,玩家子弟中的魁首,眼睛一打量纱缦上的铜钩,有了主意:“‘两朋高语任争筹,夜半君王与打钩。恐欲天明催促漏,赢朋先起舞缠头。’古人皆喜,何不‘藏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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