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伤离别6（1 / 2）
一看刘杰反应这么强烈，王秀芬又挤出了一丝笑容。
“妈看出你这孩子孝顺，心眼又好，要不然这些话妈也不会跟你说，我这身子啥样小静和丽荣都不知道。”
刘杰一愣：“妈你有病咋不跟她俩说？明天我就赶车拉你去卫生院检查一下，有病咱得治，哪能硬挺着啊？”
王秀芬扭头往门口瞅了一眼。
“你小点声儿，我这病我自己知道，别瞎糟蹋钱了，妈都五十多岁了不怕死，你这也知道抓钱了，妈就是死也能放心了。
不过家里啥情况你也知道了，在外面挣的钱可得交给妈，妈给你们攒着，别都给祸害了。”
刘杰连连点头：“妈你放心吧，我挣的钱都拿回家，您老连病都舍不得看，我哪能乱花钱呢。”
王秀芬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晚饭略显丰盛，摊鸡蛋炖豆角，而且特意烙了一盆韭菜盒子。
刘杰心里想着王秀芬的病情，吃饭都没胃口，吃了两张盒子就撂下了筷子。
孙静也没吃几口，估计是因为刘杰要住校上火了。
只有孙丽荣吃了有半盆，这才拍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哎呀妈呀，这肚子里总算有点儿底儿了，撑死我了。”
王秀芬瞪了她一眼，孙丽荣这才把剩下的几个盒子推到了刘杰面前。
“妹夫你咋不吃啊？你这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不过中心校那些女老师可都不咋地，你住校得加点小心。”
孙静一皱眉：“姐你胡说啥啊？别有的也说没的也说，刘杰是去上班挣钱，你以为像你啊？”
孙丽荣瞪着眼刚要嚷，王秀芬把筷子一撂。
“都闭嘴吧，姑爷明天还得起早呢，吃饱了早点歇着，没工夫听你们姐俩扯老婆舌。”
刘杰说了声吃好了，下了桌回屋，没一会儿孙静收拾完桌子进来，一脸神秘地关上门，从炕柜里拿出了一个纸包。
刘杰打开一看，是件新的海军衫。
“你哪来的钱啊？这一件海军衫要三块多呢。”
孙静往门口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我偷着攒快一年了，本来是想过年给你买线衣线裤的，你的线裤都烂得没法补了，你现在去当老师咋也得体面点，咱不能让人笑话。”
孙静身上的汗衫都稍色了，而且还打着补丁，却攒钱给自己买了件新衣裳，感动得刘杰差点流眼泪。
孙静又把个手绢包塞进了旅行袋。
“这五块钱应该够你吃一个月饭了，在外头注意点，入秋早晚凉别再冻着，你今天咋没去剃剃头刮刮胡子？看你造得像个老头。”
刘杰一直看着孙静忙碌，听她这么一说笑了。
“我今天真去公社了，建国叔还搭了条大参，要不然我这代课老师都当不上，我开支得把烟钱给人家。”
孙静点点头：“那必须的，咱家的事儿咋能让建国叔搭钱。”
刘杰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妈的病跟我说了，我原来想每个月留点过河钱，可一听妈这话，我又不忍心了，她连病都舍不得花钱看，我这……”
孙静一皱眉，话到嘴边儿又咽了回去。
“没事儿当家的，明天我搭个猪圈，把猪崽子喂起来，钱的事儿你别上火，每个月给我妈一半就行，你个老爷们垮兜咋也得有俩钱。”
刘杰刚要说话，孙静揉了揉他脑袋。
“我记得徐帆会剪头，你赶紧让她给你收拾收拾，别跟我墨迹了。”
刘杰一肚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孙静推出了家门。
深秋的夜晚天色渐凉，路边的草棵子里，秋螟的低吟声此起彼伏。
或许是心情大好，往日里最腻味的农家肥味儿，刘杰现在都觉得亲切了许多。
站在粪堆上扒着墙头一看，宿舍窗帘拉着，橘黄色的灯光透出来，让刘杰想起了郭沫若那首《天上的街市》。
他捡起一块石头丢到了院子里，没一会儿屋门一开，徐传出了徐帆的声音。
“谁啊这么晚了？”
刘杰应了一声：“是我刘杰，我今天去公社忘了剪头，就只能来麻烦你了。”
徐帆说了句等着，没一会儿就打着手电出来开了铁门。
她只穿着背心和线裤，看样子已经躺下了，弄得刘杰一阵不好意思。
屋里刘欣正披着被坐在炕上，一看刘杰进来嘿嘿一笑。
“咋的？知道我俩明天去办手续，提前过来跟我俩告别啊？”
刘欣只穿着背心和大裤衩，露着大片的白肉，弄得刘杰都不敢看她。
她一见刘杰这样哈哈大笑。
“唉呀妈呀徐帆你快看，刘杰居然脸红了，咱们刚插队时就一铺大炕，男生炕头女生炕梢，中间就隔一道帘子，别说你们男生光膀子，就连男生的屁股我都看过，有啥害臊的？”
刘杰让刘欣弄得满脸通红，更不敢看她了。
徐帆用炉钩子捅捅炉子，把水壶放在了炉子上。
“你可别发疯了，都二十多岁了咋还这么不稳当，你这样谁敢娶你？刘杰是过来找我剪头的，明天他去代课，咋也得收拾得利索点儿。”
刘欣切了一声盘腿坐好，东张西望地四下看，脸上渐渐多了一丝伤感。
糊棚的报纸上还是七十年代初的，虽然泛黄但依旧能看见一些特有的图案。
墙上的小广播早已蒙尘，当年天天都在批斗苏修美帝，放卫星插红旗。
即使再难再苦，可对插队知青来说，这都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黑乎乎的水壶呜呜响了，徐帆往脸盆里兑上热水，开始给刘杰洗头。
奋斗二队唯一的一套理发工具就在徐帆这儿，但现在只有剪子和刮脸刀还能用。
徐帆热乎乎的手在头上揉来揉去，刘杰心里的伤感却越来越浓。
这可能是徐帆最后一次给自己理发。
今晚以后，他们即使同在一片黑土地上，也可能咫尺天涯。
理了发刮了脸，原本蓬头垢面的刘杰看着像换了个人。
送刘杰出来，仲秋的寒意让徐帆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脚下一滑，身子下意识地靠向了刘杰。
又香又软的身子靠在怀里，刘杰的心一阵狂跳，但却立刻站直身体，跟徐帆拉开了距离。
徐帆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你怕啥？我又不能吃了你，我的心思你很清楚，不管你离不离婚我都会等着你，你早晚会回到属于你自己的世界……” 一看刘杰反应这么强烈，王秀芬又挤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