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殃及池鱼60(1 / 2)

班比看着护士推门进去,在里面要腰垫又要血压仪,佣人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而她却像个局外人,只能在门口站着,显得那么多余。

她心下一凛——她有什么资格做个局外人?如果他不再需要她,这个家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她蓦然惊醒,原来对于刘耀东来说,她的价值就是随时在他身边,端汤、拿药、跑腿、做他的人肉拐杖等等这些琐事。原来这些在她看来,保姆佣人就能胜任的,微不足道的琐事,竟是她走进刘耀东心防的方式——毕竟满足一个人的需求,就是靠近他的唯一方式。而她的那些所谓自我探索和成长,对他来说一文不值——原来,探索自我是这么危险的一件事,如果你探索自我的方式和“话事人”的需求不符合,他可能瞬间翻脸,将你踢出局——就像李馥丽那样——所有人都奇怪她怎么会发出那样一份声明,就是因为她自以为已经得到刘夫人的地位了,她的自我可以生长了,可以生长到捍卫尊严和面子了,结果她的自我触怒了刘耀东,他大发雷霆,将她打回原形,原来她哪里是什么刘夫人,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女人——而我此刻又有什么不同呢?

班比惊出一身冷汗。

几年来的朝夕相处,同吃同住,让她自然而然地把这里当成了她的家,把刘耀东当成了她的丈夫——可是刘耀东也是这么想的吗?一切恐怕都是她自作多情罢了。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母亲和妻子一辈子困在好妈妈、好老婆的标签里,不快乐,却不敢踏出一步——因为在经年累月的家庭生活里,她们已不知不觉的将一生的价值全系于老公与孩子,一旦踏出去,寻找自我的成就感未必就能得到,却立刻就要承受和他们关系变得疏远的痛苦和恐惧——如果那是她们自我价值感的唯一来源,她们又怎能承受它的任何一点点震动。况且,对自我的探索又常常与自我放纵、满足自已的人性弱点相混淆,难以区分。就像李馥丽的声明,那究竟是她对尊严的自我探索和成长,还是她自以为有钱之后沉迷于面子和虚荣呢?

可是,纵使自我成长这条路如此艰难,却依旧是生命唯一的出路。否则,她们就会成为那些在几十年经年累月的生活中,彻底杀死了自我,被捧上神坛的伟大的妈妈、贤惠的妻子——这些被抹去了人性,活在他者凝视与歌颂之下,带着溃烂的情绪黑洞挣扎的痛苦躯体——她们看什么都不顺眼,永远都不开心,对什么都不满意,一点就着,一碰就炸。她们的自我已消逝太久太久,久到甚至已经连她自已都无法理解,究竟在为什么痛苦。她只是迫切的渴求一切都在她的极端控制之下,不要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因为,她的痛楚是如此巨大,让她几乎已经筋疲力尽,以至于无法再承受哪怕一点点意料之外的状况。

她们如此在意丈夫和孩子,可是,带着这样的痛苦,她无法和他们真正亲近,却,更恐惧离开。

丈夫们是迷惑的——女人生来不就是喜欢孩子,喜欢照顾别人的吗?怎么妻子却一天胜似一天的不开心起来了?于是丈夫们达成了共识,女人都是情绪化的、不讲道理的生物,但为了生活上的便利和舒适,他们决定包容这个性别的缺陷,并默契的一起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于是,当妻子们又在不开心、发脾气的时候,他们往往彼此在心里会心一笑,你看,又来了,然后便巧妙地绕开她,避免和她沟通,不去触碰她的情绪,直到她耗尽了力气,开始自已生起自已的闷气来,他们再适时的出现,哄哄她,帮她忘记她的坏脾气。

而孩子们则不知所措,他们在妈妈没能关注他们的时候哭闹伤心,却又在妈妈不开心的时候本能的想要拯救她。于是,妈妈的痛苦又代际传递给孩子们,往往导致男孩子们不幸的婚姻,而女孩子们则更糟糕——不幸的童年需要她们用一生去治愈。

一直以来,探索自我与维系关系的矛盾,对女人来说,总是格外难以调和。男人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你要事业有成,你要功成名就,然后你自然会婚姻幸福,家庭美满——因为你自然会有一个体贴的妻子,和不需要你花时间照顾的家庭。

可是女人的自我与关系却是矛盾的,人们期待一个女人像男人一样卓越与成功,同时又希望她维系好家庭——一个忙于事业而无暇照顾父母的儿子当然是被理解的,谈起这份遗憾,他惋惜的面容下是掩藏不住的自豪。但一个忙于事业而无暇照顾父母的女儿,她的事业却立刻看上去不正当了起来,她似乎是过于自私和无情的——更不用说孩子的方面了。如果一个孩子不幸的疏于被照顾,人们第一个想责怪的就是他的母亲,而不是他的父亲——即使她比他忙,赚的也比他多。

不过,班比此刻已经无暇顾及这个长久以来的难题,她的现实主义正在脑中警铃大作,提醒她,还没资格追寻那些高远的理想,她的根基正在发生动摇,一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自我可能还没找到,家先没了。不行,看来学校那边的事,只能先放一放了,打起精神,度过眼前的难关要紧。

班比正皱眉思度着,忽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哪位?”

“班比。。。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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