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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

老师吹口哨集合了,“我先过去了。”姜盐边说边起身,朝队伍走去。

放学后。

潮热的夏季把空气都变得十分闷热,大街小巷里蝉鸣四起,歇斯底里地在耳边叫喊着。孟塘从书包里拿出小电扇,“呜呜呜”的吹着。

“热吗?”孟塘给自己吹了会儿,就一直对着姜盐吹。

风卷起姜盐额前碎发,沾着些许汗珠的黑发海草似在空中飘飘然。忽地,一辆三轮车有些失速地朝两人飞奔过来,身边孟塘目不转睛地看着姜盐,毫无察觉外界的危险。好在姜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孟塘往旁边扯。

三轮车“哐当”一声,直直撞向电线杆,把上面停留的鸟儿都惊飞了。

“嘶,你怎么这么烫。”

姜盐抓孟塘的手像抓在一个烫山芋上,见人安全后就立刻嘶声松开了。

孟塘很淡定地说“哦”,解释:“我的身体机制有点出故障。”

姜盐微微一愣,正常人不都应该说自己的身体有点毛病吗,怎么还用上“故障”这个词语了。果然是个脑回路奇怪的人,这就是学霸的思维么。

“哦对了,那个人怎么样了。”

想到那辆失速的三轮车,姜盐连忙跑了过去,上前一看才发现是司机中暑了。

姜盐帮人打了120,一直等到救护车来了后才离开。

“你真是好人啊。”孟塘舔着刚刚从摊贩上买来的糖人说。

被发了好人卡的姜盐:“……”

“哦,对了,今天我要去另一个家里了。”孟塘忽然停下脚步,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某个东西。

姜盐顺着孟塘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一辆加长版豪华轿车正停在不远处,驾驶位的窗户被摇下,里面坐着的中年男人正向他们这个方向招手。

姜盐不认识,自然是孟塘认识的人了。不过相处了这么久,姜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仗势,一股子豪门爸爸派人来接自己儿子的气派。

另一个家?

此前,姜盐一直以为孟塘是个孤儿,毕竟一直住在孤儿院里。不过现在看来,更像是豪门爸爸出门办事,不得不把自家儿子寄托给被人,等事情办妥后才安下心将亲儿子接回去。

“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你帮我和许姐姐说一声吧。”孟塘和姜盐告完别后,就跑向了车。

自从和孟塘认识后,姜盐几乎和孟塘一起住进了福利院,他没怎么回家,也并不想回家。而在他“消失”的这段日子里,家里人也没有出来找过他。

甚至连中考、填志愿、新学校打印身份证资料什么的,全都是在孟塘的辅助下完成的。

四周都热气腾腾的,姜盐呼出一口热气,拿出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许姐姐,今天我和孟塘都不回来了。”

十几分钟后。

在一声狗吠中,姜盐站在了熟悉的家门面前,可他的脚却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无法前进一步。

家是很多人的港湾,可对于姜盐而言,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夕阳的尾巴渐渐被夜色吞掉,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像一头浑身披着黑色长衣的野兽,把这座城镇全部装进了巨大的嘴里。姜盐就站在这野兽的牙齿边,沉默地看着不远处更加黑暗的兽口。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周围也没什么人了,只剩下万家灯火在这寂静的夜里燃烧着。

突然,“哐当”一声从门的里面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姜盐咬了咬牙,狠下心打开了门,在进去的时刻,又故作轻松地说了声,“我回来了。”

然而话音刚落,有人擒住了他的衣领,把他的脑袋狠狠地往墙上砸去。姜盐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了。只有突然传进鼻子里的酒精味,让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男人粗狂的声音在姜盐耳边响起,“你个兔崽子还敢回来,我还以为你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跑了。”

“我妈她……”姜盐扶着墙壁,勉强地站起来。

男人已经把姜盐松开,拎着自己的酒瓶又往嘴巴里灌了一口,醉醺醺地说:“你就当没有妈了,以后、以后跟着我……跟着我……”声音越说越没劲儿,大抵是又醉了,自个儿找了个墙角坐下了。但他又没完全醉,嘴里一直念叨着姜盐听不懂的话。

姜盐等了几分钟,等到男人睡过去,他走过去,将男人连拖带拉地弄回了房间。

再次回到外厅,姜盐看见母亲的房子是关着的,他走过去,犹豫了一下想要敲门,但想到父亲的话,他最后还是把手放下了,重新回到了一直以来自己睡的……杂物间。

不过这回,他推开杂物间的房子时,有些惊呆了。

里面放了一张很新的床,连墙壁都是被重新粉刷过的,姜盐微微睁大眼睛,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的一只草莓熊玩偶上。

这只猫玩偶是姜盐小时候就想要的,是他在路过草莓熊商店时,看见并和母亲提过,但是母亲拒绝了他。

因为他们并没有多余的钱了。

刹那间,姜盐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嘴唇呢喃道:“爸,这是……”刚说完几个字,就立即醒过神,因为他的父亲刚刚才被他扶去睡觉了,暂时不可能给他解决疑惑。

如果真的是梦,那就一直下去吧。

姜盐混混沌沌地走到床边,脱了鞋子然后躺了上去,像一条瘫软的鱼,只有瞪着眼珠子的力气,直勾勾盯着上方的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倦意袭击了姜盐的神经,他困了,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然后他做了个梦,梦见了过去。

大概是很小的时候,那会儿姜盐的家还不是这种状况。也是和寻常人家一样,平平淡淡,但很温馨,那时父母相爱,也很爱他。

父亲以前是个建筑工人,母亲是街上很有名的设计师,不是服装设计,而是设计一些新颖的小玩意,专门对接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帮人设计玩具稿图。

在生下姜盐前,父母就很努力地攒钱买下了现在居住的这套房子。姜盐被生下来以后,父母继续攒钱装扮房子,把家营造得十分漂亮与温馨。

姜盐的父母对他很好,从不拿他和别的小朋友作比较。父亲和母亲会轮流接他幼儿园放学,在回家的路上也会给他买很多好吃的小零食。那个时候,他几乎可以说是幼儿园里最快乐的小孩了。

直到——

他老实善良的父亲借了一大笔钱给他所谓的“兄弟”。其实,如果只是借钱出去也好说,悲剧的是,那个“兄弟”借着还钱的名义,竟然把他的父亲骗进了营销组织。

那时姜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父亲一连好些月都没有回家,而母亲则是发了疯般地找父亲。

“我说陈娟啊,你老公平时看着挺老实的,现在不会是和别的女人跑了吧?”

邻居们议论纷纷,“好心”地给急得焦头烂额的姜盐母亲出意见。

“不过说来也是啊,女人老了美貌就不复从前了,拴不住男人也能理解。”邻居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对姜盐母亲劝慰道,“我看隔壁镇的王大爷也不错啊,虽然老了点,不过好在有钱,现在也单着,你俩凑一对也挺好啊,至少你孩子未来有保障了。”

一时之间,各种言论在小镇里传遍了。

姜盐母亲陈娟是个心理强大的女人,可当周围人都这么议论时,甚至连她对接工作的那些有钱人家,也喜欢吃瓜凑热闹当做饭后茶点。久而久之,陈娟也开始奔溃了,而她的丈夫仍然杳无音信,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妈妈,你怎么了?”

昏暗的房间里,年幼的小姜盐走到蹲在角落里哭泣的母亲身边,瓷声瓷气地问。

母亲似乎在一夜间就老了,月光下头发竟多出了好些白发。她听到儿子来了,强忍着眼泪,把小姜盐抱在怀里,摸着小姜盐的背,抽噎道:“妈妈没事,宝宝困了吗,你先去床上吧,妈妈一会儿来哄你。”

小姜盐啜着白白胖胖的小手指,有些天真地问:“爸比怎么还不回来啊?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啊,班里好多人都这么说。”

陈娟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在这一刻又夺眶而出,她极力压制地说:“爸爸很快会回来的,他没有不要我们,不要听他们乱说。”

这句话与其是说给小姜盐,不如说是给她自己听的。

舆论这种东西,看似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可有的时候却是最容易杀死一个人的。作为一种无形的武器,直接将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击垮。

而更可恨的是,传播舆论的每个人,大多数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自我怜悯地认为是在做一件善事。

如果不是小姜盐,陈娟大概会真的撑不下去吧。

好在,有一天,她的男人回来了。

陈娟本来该高兴的,却没想到丈夫的回家,却带给了她更大的噩耗。

“你说什么?”

姜富贵把自己被兄弟拐进传销组织的事情给陈娟说了。如果仅只有这件事,倒是还没什么。陈娟抱着男人,又哭又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回来就好。”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

姜富贵有些不忍心地说:“他偷了我的身份证,用我的名义去贷款。”

陈娟惊了惊,“不能告他吗?”

姜富贵撇过脑袋,说:“他死了,被传销组织的人弄死了。我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最后,传销组织在姜富贵的带领下被端了,但个人名义的债务也落在了姜富贵身上。几百万,还不算利息,就算再来一辈子都还不清。

一开始,夫妻俩还试着拼命工作,抱着侥幸心理想要慢慢还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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