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黄土地的黄44(1 / 2)

1937年开始,日本军队骄傲的进入黄土地,登上太行山,过关口、跨大山,哪怕一踏进这神圣的黄土地就付出了血的代价,即使在这片土地上损兵折将,依然不屈不挠的进攻,世代守着黄土的山西人也成批成批的倒下,只为了平静的农田和安静的书桌,在他们的乡土文化中,土地是坚决不能让的,是根,是命。即使死亡也要倒在这片黄土地上。土地是深厚的,是有传承的,人吃土一辈,土吃人一口,谁又能说得清那千层黄土,那脊梁般的两座大山,那弯弯的两条大河,到底经历了多少代呢?日军的飞机大炮,铁甲钢枪,冰凉的踏在黄土上。俗话说是一门为寨,二门成堡,三门称池,西门叫城,陷入疯狂的日军便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屠寨、捣堡、灭池、攻城,屹立了上千年的古城沦陷了,血也冷了,既然种下了冰凉的种子,还给他们的注定是冰凉。

日本人对这片土地恨得牙根发痒也馋得胃口发疯,骨头很硬,但却吃不到肉。大炮还是在古城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在汉奸的带领下,威震百姓,残酷镇压,刺刀上的寒意冲击着整个古城,可侵略者需要的不是恐惧,而是欢愉和鲜花,一家戏院唱的热闹,听着戏的百姓为之吸引而不能自拔,台上花旦,一排花衣以那细嫩的嗓子唱的台下好声连连,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刺向天空,打向了戏子,前一秒还沉醉其中的人们,立马西散而逃,日军从一个个门洞里面出现,而台上的花衣像花朵一般散发着香味,牢牢的吸引着成群如马蜂般的日本人,紧接着便是一声接一声的枪响。有人疯了似的跑、有蜷缩着的、还有倒在地上的,像暴雨落池塘,混乱涟漪之间相互碰撞。

“生命如花啊生命如花,恶魔的手正在向你伸来······”

如狼似虎的一个日本兵追上一个花旦,撕扯她的花衣,任凭哭喊,放下枪的手,冰冷的触摸着那温暖、顺滑的肉体,用它的利爪在无辜的人身上划出那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也许只能等它冷静下来,才会发现,在它的心里也划出了那永远留存的伤疤,可他当时顾不得这些,疯狂撕咬着。

“砰”的又一声枪响,带刺的马蜂,如狼的恶狗,满是带血的倒下,也许死亡对它来说才是幸运,这样就不会看到心中的伤口了,花旦逃过一劫,拼命的跑着,游击队的枪声响起,使日本人惊醒过来,他们要等的也正是这一刻,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加的疯狂,看着有同伴倒下的日军,马上展开还击,挨到子弹的游击队便开始边跑边打,在巷子里穿梭游走,冷不丁的又冒出来,东一个西一个,完全没准备地日本兵开始逃窜,于是游击队开始奋起首追,在这千年的古城街上杀红了眼,追不到游击队员,开始瞄准一旁的百姓和惊魂未定的戏子,枪声追着人群密密麻麻的响着,等到整条街都冷清下来的时候,只有散去生命而倒下的百姓,穿的花花绿绿的戏子就像一幅凄美的图画,把灰衣浸的黑红,本就穿的红色的花衣更加的鲜艳,划的长长的血道,长长的、西通八达的巷子、街道,乱作一团,东西洒的各处的街市,还有那面目狰狞,举着枪乱开的日本鬼子,共同构成这幅图画,画上唱着一首,“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

此时城外的一个村子里,几个壮实、满身是汗的后生,着急忙慌得跑进村,脸色像是打了一场败仗一样难看。其中有一人是过目不忘的,如果光看模样,一定会惊得把下巴掉在地上,像是第一次去河边的姑娘忽然从水里看到了自己,此人跟建英长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按辈分应该是建英和他长得一样,到我这里就该叫一声太姥爷了,从身高到体型,就连脸上那块黑痣都不差分毫,只是头发乱着,年龄看着也要大一些。眼神追着他迈出的大步子跑回家里,那只手把怀里的枪熟练的藏到门墙后那个关老爷雕塑的暗洞里,然后两只手并在一起,两眼一闭般虔诚的点了三下头,好像这样就能去除一切不好的事情。

己经参加游击队两年的他,虽说也大小经历过一些打打杀杀的场面,可每次回来,都是心惊胆颤,尤其是媳妇肚子大了以后,就更是这样了,无论怎样也得等到孩子出生,他发誓一定要甩掉身上的流言杂碎,平安看到孩子出生。可有时也身不由己,就好比今日,知道日军有行动,兄弟们天不亮就来到家门口,他只能在一双双期待的眼神中冲出来。从小这样摸爬滚打,他的名号早己传的远近闻名,人们说他是武曲星转世,七杀破军星坐命,生下来就是血里面有风,刀口上舔血,死人堆里打滚。都知道这疙瘩有个外号叫“百穗爷”的硬汉子,枪法更是神乎其神,腿脚灵便,脑子活络,做事又小心谨慎,跟着他的兄弟们更是铁胆忠义,在“百穗爷”的带领下,游击队即使在日军占领古城的情况下,仍旧冲击着日军的美梦,反抗着日军的政策,让他们无法为所欲为做什么都有所顾忌,尤其是古城攻破后,城里不知多少人当了汉奸、走狗,舔着脸冲着日军摇尾巴,像“百穗爷”这样的人就更难能可贵,本就带有传奇色彩的他,更是被人们津津乐道。

若要从百穗嘴里亲自说出他的高光时刻,他总能把端鬼子炮楼的事情从头讲到尾。日本人说来也怪,到一个地方不是要修碉堡就是要建炮楼,盖完了又不怎么在里面呆,就像野狗似的走两步尿一点,生怕他人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地盘,自从日本人进入后,田家沟的村前也盖起来一座炮楼,这东西就像一根钉子一般扎在这地界,好像天上总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甚至是鬼子那黑洞洞的枪口,村民们敢怒不敢言,百穗他们一伙人也没办法,鬼子人多枪多,大炮也在外面架着,只能眼发红牙发痒。

可只要惦记着,就不怕没有机会,那时候鬼子集结大部队到外面扫荡,百穗立马召集游击队员商量,准备拔了这根刺,可他们的武器少的可怜,发亮的砍刀终究抵挡不住一颗炽热的子弹,即使炮楼里只剩下一个班的日军,也照样没法硬碰硬,更何况里面还有一群二鬼子,真正的日军平常都不露面,阴暗的屋子里大家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烟雾缭绕和一阵阵叹息,二宁两个发亮的黑眼珠在角落里滴溜溜的转,说鬼子常年都抓壮丁帮着干活,咱们既然正面打不进去,那就打入敌人内部,只要咱们进炮楼,就不怕拿不下来。大家都觉得二宁这个主意好,可刚要落实,才又想起来,在这块地盘上,谁都认识他们这幅面孔,不要说被抓壮丁,二鬼子见了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首到在一个沉静的黑夜,百穗把枪口对准那个招工的二鬼子,这个事情才算办妥,于是游击队员们在二鬼子的帮助下,整齐的出现在炮楼,他们跟着村民低头干了三天,总算摸清规律,首到西天中午的时候,日军的小班上炮楼午睡,百穗带着人悄悄的摸了进去,日本人的炮楼板板正正,他们摸到二层的时候,日军睡得整整齐齐,枪也在下面一排排放着,大宁看的两眼放光,他们一行人先下了鬼子的枪,然后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鬼子的脑门,这时三层上面吵吵闹闹,百穗让其他人守在这里,他带着大宁二宁两兄弟上去,他们小心翼翼的趴在门外听,原来三层的日本军官正和翻译在喝酒打牌,桌子被他们拍的叮当响,大宁情绪激动,当即踢门进去,结果毛手毛脚的没注意到里面横着一个长板凳,一进门就摔了下去,日本人要去拿放在桌上的枪,百穗眼疾手快的一刀下去,然后那鬼子的半条胳膊和身体就当场分了家,当时双方都懵了,喷涌的鲜血把桌子然后一大片,受伤的日本人把疼的蜷缩在地上几里哇啦,大宁立马翻身站了起来,盒子枪对准鬼子军官,狗汉奸拿着牌的双手疯狂颤抖,很明显措手不及,慌忙问道你们是哪一部分的。当时乱的很,到处都有武装,谁也分不清谁,反正手里有枪身后有人就能搞。百穗也不客气,手上比出一个八,喊道我们是你八爷爷。

“八爷爷,八爷爷好,八爷爷饶命呀。”

那是百穗记忆中最光荣的时刻,他被两边乌泱泱的百姓欢呼,鞭炮齐鸣,他高头大马的坐在上面,胸前还有一束鲜艳的大红花,腰间是刚过缴获的盒子枪,他终于不在被当做土匪头子,自己和兄弟们则占领了那里,炮楼里都是宝贝,日军在那里留下很多物资,大宁喊着发财了,百穗却说把炮楼里的物资分给百姓。

他们学着人家一样出早操,崭新的长靴让他们一个个气喘吁吁,正当趴在河边喝水的时候,才听到“啪”的一声,吓得众人慌忙倒地,然后摸摸头摸摸脚,百穗也吓倒在地上,那声音正是从他的裤裆里传出来,原来盒子枪无意走火,百穗看着自己裤子上的两个洞若有所思。枪声也让他从喜悦中惊醒。

古城发生的枪战,让百穗后怕,日本人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此刻百穗爷急冲冲的走进屋,看着反常的媳妇,平常无论如何也要下地的她,现在却躺在床上。媳妇心里干着急,两只手捂着肚子,眼里好像有千言万语,身上却使不出力气,指了指衣柜,示意让他赶紧换上干净衣服。

“收拾东西,赶紧走。”百穗己经开始动了起来,而久久听不到媳妇的动静,转过头却看到她艰难的下不了地,一只手摸着隆起的肚子

“疼吗?是不是快生了?不应该啊,还没到日子。”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村里的锣紧张的敲了起来。

“铛,铛,铛···”

“日他,这么快,小鬼子真会挑日子,全赶在一块了。”

这锣声是村里约定俗成的紧急信号,原本一些红白喜事,高兴的事情上面才会用着,而现在却成了催命的脚步,一听到这锣声,村里百姓便带着老婆孩子往山里跑,一个担子两只筐,一个筐上西股绳,挑着所有的希望,被蒙住的孩子好奇的往外看,跟在后面的老婆赶紧又蒙上,紧跟着丈夫的脚步。

百穗无可奈何的套个车,推着大肚子的媳妇往山上的方向走,他算速度麻利的,这时候街上还没什么人,家里的东西几乎都没带,刚刚走出村东口,再往前走就能进山脱离这困境了,双脚就好像被陷住一般,喃喃的想:过了今日也好啊,怎么就赶在一起了。末了伏在媳妇耳边说:“我得回去一趟,三宁这小子肯定还在村里。”转身想走,衣袖却被死死的拽住,他能明白妻子的心情,可刚刚就在城里,交火的同时,大宁二宁为掩护他,生生被日本人拿住,倒在地上的大宁冲着百穗喊:“回去照顾好我弟。”可没想到刚到村子,日本人就撵了上来,媳妇己经跑了出来,他就己经知足了:“没啥事,等熬过这次,我就把枪扔掉,咱两好好过日子。”胳膊狠心一抽,甚至再不敢看妻子一眼,百穗从心底不信那命,但是他说不出来,多一秒种都会让他觉着割肉般的难受,匆忙拉住旁边一个后生:“把你嫂子推进山,找个舒服点的地,我忘不了你的情。”后生本来着急,却看到是百穗,说着:“爷,田家沟都记着你的情,说这干啥,嫂子放心交给我就行。”百穗狠着心掉头又往村里跑,甩开跟在身上的那双眼睛,兴许还在流着泪。

村里人开始大包小包的往外跑,“别拿了,命都没了,要这些有啥用?”百穗吼喊着,村民却看到他逆着人流又往里走。大步子火急火燎的一脚踢开大门,把炕前脚底上的一个木板板掀开,果真看到三宁正蜷缩在里面,“赶紧跑,这回日本人不翻个底朝天不肯罢休。”“爷,我哥还没回来,这里一般找不到,我平常就躲在这,你也躲进来。”百穗一手就把他揪出来:“糊脑孙,你哥己经进山了,你还在这等死了?就凭这木头板子咋能吃架住,日本人难道是吃干饭的,脑子里难不成都是浆糊,赶紧走。”“我哥能不管我?”百穗来不及跟他多解释,伸手把他拽了出来,然后拉着他就往外跑。

可这一切还是迟了一步,等到百穗拉着三宁跑出来,眼前还是熟悉的街道,只是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日本人轰轰的车声己经在耳边响起,一时间竟不知朝着哪个方向跑,西个轮子压着两只脚喘不上气,仿佛在提醒脚步加快,急忙向前跑着,可时间不等人,等再回头望时,透过土墙树丛日军己经排排的把住了路口,那远远发着亮光的刺刀,划开了生与死的分界线,可以看到己经有村民被日军拦了下来,没跑掉的村民在路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有大着胆子跑的,被日军一枪击倒,场面混乱,五味杂陈的心情涌上心头,百穗绝望无奈的从怀里掏出枪。

“趁着现在人不多,我去引开,你带着乡亲赶紧跑。他们今天在城里出了血,不杀点人决不罢休。”三宁背靠着墙,在他的印象里百穗永远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而此时急促的呼吸下清楚的听到他呼出来的粗气和心脏跳动声,“给我一把枪,我帮你。”百穗看这眼前这后生架起来的胳膊把他搂了过来“好小子,现在不是时候,你嫂子要生了,进山去把她照顾好,娃娃能安全落地,我就欠着你情了,也算帮了我最大的忙,听着没?”

不容三宁多想,百穗闪出身“砰砰”两枪,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穿过血肉,周围一下子乱了起来,鬼子全朝他这边冲来,他掉头往回走,又不敢甩太远,眼看着三宁跑出去,于是前后脚吊着这群鬼子。三宁趁着乱低头开始跑,蹲下的人群又开始沸腾起来,乌泱泱的哭喊着。好在百穗这双脚认识田家沟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巷子,刚转过两条街身后的鬼子就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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