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楼外楼的知了11（1 / 2）
曹员外今日，却是打定了要“自揭家财，自寻破财”的主意来。自己在夏口镇上打拼三十几年，每年用在行善、教化、公益诸事上的钱粮银子，夏口镇上当真找不到第二家了。
与镇上的大户人家间，也是联姻不断。钱庄票号的股权，更加稀释得米汤一样薄了！可是自己一家人，依然要顶着“外来户”的名头，无论如何都融不进这夏口镇。
这却是一件十分恐惧的大事件！
曹员外自知家中下一代子侄的才情、威权，想要赶上他这个开宗立户的家主地位，那是绝无可能的。甚至继续两三代人繁衍下去，老曹家的子孙也难免都要日趋平庸下去。
不光他们老曹家是这个样子，夏口镇的其他人家，也都如此。
每个家族的兴起，都少不了才情高绝之辈蜂拥而出。但这所谓的才情高绝之辈，却不是菜园里的韭菜菜，一刀割了还能再长出来，那都是要讲究缘法的！
所谓一代人兴业，两代人守成。后代人别让家业太快地衰落，就很不错了。
今日的沈家、何家、邱家，都是这个样子。他们能在夏口镇上立足，靠的也是祖宗余荫，可不是他们的才情有多少高绝。
但是谁又敢去小瞧了他们？不敢！因为人家的底蕴犹在。将来的家族后人里，总能再出才情高绝之辈。他们会在上一代人，或者几代人的守成基础上，再次把家业推上一个新的高度。
这，才是一个大家族真正安身立命的根本。
就像是八大户之首的沈家吧，因为早年读书出了贡生，后来就外放做过几任知县。然后下一代的弟子继续读书中举，官场门路自然混的越来越纯熟。
到了沈培云这代人，弟弟沈培林已经在翰林院里站稳了脚跟，脑袋上还顶着一个太子教授的名头。将来进位大学士不在话下，甚至说封侯拜相亦或可期也。
可他们曹家却不行，真要到了必须守成时，才会骇然发现，原来他曹家，连点渣儿都剩不下的！一个顶着“外来户”名头的曹家，想要继续在夏口镇上繁衍生息，此无异是在痴人说梦也。
所以？老曹的心头也是一横。总之是福不是祸，干脆就趁这机会赌一把，梭哈嘞！
“莫说得，县里的阿老爷难得来这夏口镇哈，那就是带着仁慈心来嘞。啥叫仁慈心？父母官，父母官，胜似再生父母嘛。额曹老儿是个生意银，也不敢期瞒阿老爷是吧？
那额就，老老实实地说喽？
额们曹家的票号、商铺、酱醋作坊、典当铺子等等，一年大约能搜得银子四十一万三千两。当然嘞，这也不是额曹家吃了独食哈。因为此中嘞，还要分润出各家的股银儿十九万二千两。
此外嘞，额们也还有其他银家的股银，都粗粗算过嘞，一年约莫能得银十三万九千两。这样儿，额们曹家的岁入是？是，是那个儿，那个三十六万银子嘞？”
曹员外竹筒倒豆子，十分爽快地抖出自家老底，岁入银子实得三十六万两，“童叟无欺也”。其他各家的主事之人，个个听了，都开始在脸上变幻起颜色来。
咱们县老爷的这顿酒席代价，也实在太大了！特喵你曹员外怎么可以这样口无遮拦地胡乱说话？一年三十六万两的收成？你忒他娘是在故意撩拨人心的是吧！
话说这种话题，真适合在朝廷命官的眼前从容讨论吗？老曹你就不怕咱们的县老爷怒发冲冠了，暴起拔刀子砍死你个王八蛋！
阿什那县长请客的地方，依然是此前大家都吃喝惯了的“东胜太”酒楼。图的便是这儿的富丽堂皇，饮食精美。无非就是今日请客的主人，换了个身份而已。
“夏口镇开埠三十几年，民生富裕不比别处地方。尤其今日各位，也都是咱们镇上的积善人家。这所谓积善人家嘛，必有余庆也。圣人的教诲，诸位自是从小都学过了，对吧？
何况范师爷也与本官说道过，在座各位，十有八九都捐过官身。虽只是个虚名，可这虚名也是个名嘛！对不对？既然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难道还要去他曹家会馆里泡茶、吃醋不成？”
阿什那高居主位上，环顾四周惴惴不安的人家后，不禁更加神采奕奕起来。似这样的一顿酒席花费，就要去了他一百多两银子，当真不是县老爷的俸禄就能轻松应酬。
但是，今日却很值得呢！所以？还是“东胜太”好啊，真是太好了！
听到曹员外自曝岁入三十六万两银子后，阿什那县长的心情更见大好。他不禁起身背起双手，四顾浏览起这处酒楼的考究设计，口中还要“啧啧”称奇。
要说这“东胜太”酒楼，也是何家传下来的祖业。当初起楼的时候，何家正在兴旺得一塌糊涂。何家主翁又是极端的嚣张性格，所以这处东胜太酒楼不但设计精美，而且规模宏大。
巍峨宽敞的正楼三层，外间的走廊连接着一排高大明柱，雕刻了三国故事。柱顶的封檐板上，则是连续地描龙画凤。大堂的天花板上，又彩绘了《西游记》中大闹天宫的图像，彩云缭绕不绝。
主楼旁边还连着一处戏台，那就更加别具特色了。甚至为了方便大伙儿点放烟火，戏台上并没有使用木材封顶，而是用了三层的青砖悬砌而出，更显得十分厚重。
除了东胜太所在的主楼外，这处建筑后面还有一进院落，两头各建了钟楼、鼓楼一座。主楼、戏台、钟鼓楼等屋面上，也都用的五色琉璃瓦苫盖，哪怕几十年后，依然光彩夺目。
“可惜这处酒楼墙的壁上，却少了两个把手。若不然，待本官卸任时候，真想把这处东胜太背回铁岭老家去！”阿什那摇首太息，这里果然是个精妙的好去处啊。
阿什那第一次来“东胜太”赴宴时，就曾被那些五色琉璃瓦的光彩闪耀了双眼，一点观摩的心情都没有。而且，而且，似乎自己的罗圈腿也不太听使唤，有点分不清左右脚怎么迈开了？
话说这事，就很让夏口镇上的那些人家们，在背后奚落过县老爷良久。
如今嘛？嘿嘿！有了曹家做卧底，哪里还怕你们继续跟本官打马虎眼了？ 看着窗外的竹影婆娑，县老爷阿什那更加成竹在胸了！倒是在坐的各家主事之人，却个个纠结起来。这哪里是县老爷请客呀？这分明就是一顿杀猪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