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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霜衣一听这不就是要打个板要将自己供起来,赶紧岔开了话题:“方才听二位谈及一位柳先生?”

“不瞒道长说,我们正怀疑这姓柳的就是害我们孩子的凶手!”二蛋爹愤愤道:“这个柳先生是一年前左右,村里人在山脚下救回来的,说是在浮光山有亲戚,后来就留在了村里教孩子们认字,村里人都感激他,粮食野味没少送去,可前一阵他突然收拾东西急着要走,说要上京赶考。”

“没成想他这一走,村里的孩子们就都遭了这咒了!”

上京赶考,这时候早过了赶考的时节。

楚霜衣沉吟片刻,问道:“柳先生在浮光山有亲戚?两位可知,柳先生的亲戚姓甚名谁?”

二蛋爹娘还未开口,他的心底就已经缓缓浮起一个答案。

“知道,柳先生走的前一阵儿,有个灰衣裳的汉子来找过他,就打着咱们浮光派的旗号,好像叫柳什么剑的!”二蛋娘仔细回忆了会儿,又补充道:“那人长得很凶,黑着脸,他爹,你说是不是?”

“是是!那汉子瘦高个,一脸凶相,比村尾劁猪的还煞气。”二蛋爹确认道。

楚霜衣面色一沉,果然如他想的一般,傀儡诀、抽取生气,魔族究竟意欲何为?

说话间,村民们已经将自家孩子领了过来,面门上大大小小的各自罩了一团黯淡的死气。

楚霜衣只得将纷乱的思绪压下,专心施救起来……

林溪村的农田连着另一座低矮的小山,山林中杂草丛生,少有人迹。

裴夙提着剑追到一处水塘旁,那精怪便没了踪影。

他将长剑反手贴在手臂上,屏息片刻,只听身后猛地传来一声破空的嘶鸣声!

重物落地,长剑倏地刺出,薄薄的剑刃紧紧卡在巨蟒的黑鳞上。

裴夙眉头微蹙,黑眸中淌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淡淡道:“你怎么跟来了?”

黑蟒线一般的竖瞳散做金色圆瞳,微微垂下巨大的脑袋,病恹恹道:“属下放心不下少主,更何况楚霜衣——”

剑刃又深入鳞甲几分,“铛”的一声,泛着凛凛水波的剑身竟然直接断在了巨蟒身上。

裴夙掀了掀眼皮,淡漠道:“我说过,别叫我少主。”

“属下知道了。”

黑蟒呆滞地吞咽了一口,小心翼翼道:“少主,楚……仙尊现在虽然对您还不错,那是因为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他知道您的身份了,楚……仙尊还能像现在这样护着您吗?”

裴夙额角的青筋狰狞地暴起来,锋利的半截剑光映在脸上,恰好断在他眉心处。

他生硬地转过身,怒道:“此事无需你插手。”

不远处忽然响起几道吵闹的人声,似乎是其他弟子找过来了。

黑蟒不敢多留,尾尖卷起水塘边一个昏迷的少年推到裴夙眼前,小声道:“少主既然不信,那不妨用这小树妖一试,这小树妖乃是靠魔族之力化形,周身魔气不言而喻,那少主不如就看看楚……仙尊会如何处置它?”

人声越来越近,黑蟒凝视裴夙片刻,一扭身子,就要遁走。

裴夙却忽然出声叫住了它,挥手甩一道魔息陡然打入它断裂的鳞甲中。

断鳞缓缓复原,黑蟒神情愕然,短暂的欣喜过后,又是浓浓的担忧。

少主如此心软,日后重回魔域,恐怕难以统管魔域万千子民。

它危险地眯起竖瞳,再想开口时,裴夙已经扛起地上昏迷的小树妖向外走去,只留一道挺阔的背影渐渐远去。

远处人声也已经逼近,它只好作罢,一扭身化作菜花蛇大小,没入了草丛中。

几个弟子渐次追了上来,为首的是乾清峰的小师弟关河,在乾清峰备受师兄们照顾,心高气傲,平日里是最看不惯裴夙的。

来时议论裴夙的两个人,一个小声打听的是破岳峰的夏乐天,另一个不耐烦嘲讽的就是关河。

关河见裴夙安然无恙地扛着个小妖远远地走过来,当下就将放松了手里随时准备出鞘的长剑,反手抱进怀里,别着脸嘲讽道:“屈屈一只小树妖,还把佩剑都弄折了,真是丢我们浮光派的脸面!”

其他几人也纷纷道:“这小妖身上竟然还残有魔息,定然十分凶残,师弟折剑事小,若是被伤到了可就不好了!”

关河这才纡尊降贵地转过来脸来,把目光放在小树妖身上,果然见妖身上萦绕着强悍的魔息。

魔族的力量可不是寻常小妖能比得上的。

这小子能把这只妖抓住,必然是苦苦鏖战了一番,才能困住这只小妖。

来时毕竟承了他的情,现在帮他一把就当是还人情了。

关河别扭地走到裴夙身前,施舍似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道:“妖物可是需要用灵力束缚的,看你废柴样,还是……”

然而裴夙只是抬头望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幕,淡淡道:“要下雨了。”

说罢,就扛着小树妖扬长而去。

“跟你说话呢!抓妖抓聋了?”

关河的脸色登时比天上的浓云还黑,他长眉一竖,冲上去就要去揪裴夙的后衣领。

“算啦算啦。”

“下雨了!下雨了!”

几人连忙上来拉架,一眨眼的功夫,豆大的雨点就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他们在山里绕了太久,耽误了太多时间,眼见着天色黑沉沉的暗了下来。

这山是石山,若是等会儿雨真下大了,恐怕不好回去!

几人连忙顶着风雨,追上了裴夙的步伐。

这场雨下的又急又大,楚霜衣有些坐不住了,也不知徒弟那边情况如何?

最后一个孩子体内残余的魔气彻底拨除,屋里已经点上了烛火。

楚霜衣将一瓶芝草丹分发下去,送走了感激不尽的村民,这才得以休息片刻。

“道长,喝口水吧。”

眼见着楚霜衣脸色黯淡了许多,二蛋娘递了碗水过来,起身就要去杀鸡准备晚饭。

任由楚霜衣怎么解释自己已经辟谷,也挡不住夫妇二人的热情。

他今日灵力损耗太多,太过疲倦,已经无心再维持神识视物。

眼前的景象一下失去了最基本的轮廓,瞬间化为模糊的黑色光影,他心底的安全感似乎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

手腕上的烫伤膏已经干涸,伤处又开始灼烧起来。

放大了痛觉之后,这点微弱的痛觉也变得难以承受起来。

不多时,楚霜衣额角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他衣袖下的双手握得死紧,默默煎熬着。

雨声越来越大,密集的雨点打在窗上,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徒弟还没回来!

十年前的画面被情绪的浪潮卷上心头,焦心、忧虑达到顶峰,楚霜衣再也忍不住了,豁然站起来。

身后的夏乐天连忙道:“仙尊,天黑了,有什么事,您吩咐弟子就好。”

天黑了,他得去找徒弟。

“出去走走。”楚霜衣神色淡然地回复。

这里不比故柳峰,他半点也不熟悉,好不容易才摸索到门口。

修长的手指刚放到门上,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夜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吹进屋里,楚霜衣眼前的鲛纱瞬间被风雨打湿,近乎透明的贴在眼前。

“师尊,要去哪里?”

徒弟的嗓音里夹杂着两分冰凉的水汽,楚霜衣焦躁的心绪瞬间平稳下来。

“出去走走。”楚霜衣嘴上这么说,手却连忙牵住徒弟,把他拉进来。

裴夙任由他拉住自己握剑的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条被雨打湿的鲛纱上,反问道:“师尊不出去了么?”

“瞎问什么?!!”

楚霜衣恼羞成怒,骂了一句,骂完后慢慢地泛上来些许被人看透心思的羞耻。

他正要甩开这逆徒的手,指尖却触到了一片湿透的了衣角,他连忙顺着衣袖向上摸去。

胳膊、肩头、胸前,全湿透了!

他下意识就担忧道:“都湿透了,怎么不掐个避水诀?”

裴夙道:“束缚树妖,不能分心。”

他语气淡淡的,听起来好像是波澜不兴,又好像是包含了无尽委屈无处诉说。

后面回来的关河几个弟子正撞见这一幕,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方才在大雨里提着半截断剑一连砍碎了八块半人高巨石的人难道不是他裴夙么?

怪不得仙尊百年来就只收他这么一个徒弟呢?

原来是被他耍手段迷惑住了!

好会装的一个人!

门口一片嘈杂,应该是人都回来了。

楚霜衣立即收起脸上心疼的表情,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故作冷淡道:“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

说完就转身向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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