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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发男人抓紧扛人，带着旁边人跑得飞快。

“……”

秦长寿扫了一眼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挑了挑眉，抱怨道：“也不用那么怕我吧。”

最多留下一只手而已，现在的年轻玩家真是容易大惊小怪。

另一方，无限游戏编号89休息区。

说是休息区，但它的实际土地面积足有一个中等人类国家，各种娱乐场所应有尽有，从早到晚热闹不断。

这天，晚上10点左右，副本【天堂陷落】被完美通关的消息轰动了无限游戏，人流量最大的步行街大屏上全是相关消息以及画面记录，几乎所有人都驻足了。

九级副本是什么概念？现无限游戏中的最高级别，难度系数最高，一万个人进去都不一定能有一个人存活出来，更别说通关，而完美通关更是大多数玩家做梦都想不到的惊人成就。

然而，祁束却做到了，不仅如此，他还带部分玩家走出了副本。

“真的不是做梦吗……”

“不是做梦，是历史性的重大进步！”

“泪目了，祁哥人类之光啊。”

广场玩家一阵欢呼，人声鼎沸，士气高涨，几乎没人不为之兴奋。

而人群之中的周御沉默不语，很久才抬起视线，定定地看着大屏上那个万众瞩目的身影。

一转眼而已，那孩子就长大了，眉眼还是以前的样子，五官轮廓深邃了许多，初见的时候他就觉得那孩子长大之后会很好看，实际确实如他所想，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长相极俊，一眼惊心动魄。

可能是因为之前天天在一起，所以才完全感觉不到变化吧。周御心中感慨，很久才想到正事。

他得跟自己的信徒沟通才行。想到这里，周御默默地打开了系统聊天界面。

然而，犹豫了半天，周御还是没能发出信息。

他忽然发现他逐渐不知道怎么跟祁束沟通了。以前，对方性格活泼可爱，通常是对方撂起话题，他有时候也会主动说话，但大多数情况是为了教导那孩子，那孩子的格斗、枪法以及各种机械运用技能都是他手把手亲自教的。

可是现在呢，那孩子已经完全长大了，他会的东西，他的几乎所有知识早就已经传授完了，自己还有什么能教的吗。

那……不说教学，只是闲聊呢？

周御犹豫不决，站在天桥上紧皱着眉头。身边传来一道道热闹的讨论，吸引了他的注意。

“祁束这么强，为什么迟迟没有加入什么工会？”

“他还需要加什么工会？他一个人就能围殴现在最强的玩家工会吧。”

“好家伙，过于夸张了吧。”

“神级实力有什么夸张。呵，我要是他，我比他还狂！”

“哈哈有道理。”

“但是好可惜啊，祁束独来独往，也不见他身边有谁。”

“可能是因为祁神不需要累赘吧。”

周御默默地看着闲聊的人类，心中思考。

是否，他也可以尝试着跟自家信徒这样闲聊？嗯……感觉事情有点久远了。

他们不是没有闲聊过，那孩子还小的时候，经常抓着他聊一些在他看来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有时候会陪聊，可是考虑到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浪费，他一般会告诉那孩子应该专注正事，而不是问的他各种喜好。

记得之前有段对话是这样的。

——“您喜欢花吗？”

——“看心情。”

——“我可以送您吗？”

——“不需要，这个副本很危险，你不要乱碰里面的东西，越是鲜艳美丽的越危险。”

他们相遇之后的第二个副本，游戏的开局是一片非常美丽的花田，那时正值黄昏时刻，晚霞如血，染尽天地，如梦似幻，美艳中带着杀气。

而听到他那么说，那孩子罕见地反驳了：

——“您才不危险。”

小孩双眸若星，定定地望着天空，微红的双颊像初熟的桃子。

这话说得好像他也是什么美丽事物一样。

当时，他好像被直球打中，猛地心头一颤，沉默了几秒，语气严肃道：“你乱说什么？”

小孩面色惊慌，连忙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送您礼物。”

周御沉默，似乎心情很不好。

小孩急着解释道：“您为我付出很多，我却没有什么可以为您付出的，所以我……”

周御打断了他，严声道：“你活下来就够了。”

小孩停顿。

“挑战游戏副本的时候最忌胡思乱想，你听懂了吗。”

周御铁面教育，不容置疑，令气氛近乎凝固。

小孩低头，好像懂了，回答道：“要杀死情感，是吗。”

他当时感到欣慰，继续道：“是的，一定要保持冷静，最好能够变得冷漠无情，不受任何事物影响，只有这样你才能赢下无限游戏，成功活到最后。”

说话时，他一直看着小孩。

“……”

小孩低着脸，不知在迟疑什么。

“怎么了。”

他忍不住问。

小孩摇了摇头，终于抬起脸，眼神坚定道：“嗯，我知道了。”

但话是那么说，这孩子内心深处估计是不认同的。

周御当时看出来了，但没有当场强行纠正。因为他觉得只要人还在无限游戏里，迟早有一天这孩子会明白的。

情感只会是人类的障碍。很多强者被阻隔在终局游戏，不是因为他们实力弱，而是因为他们的心太弱了，依赖于情感，无法完全放弃他人。这种软弱，让人类原地踏步几千年而对主神造不成任何伤害。

只不过，即便他没有强行纠正。那孩子还是吃到了教训。接下来的游戏里，那孩子轻信了伪装成玩家的副本npc，在那些狡猾npc行云流水的感情牌冲击下几乎失去判断力。

那是副本第二天早晨的事情。山脚的村庄被充满神经毒素的黑雾笼罩，一众村民群情激愤，拿着镰刀到处搜索玩家。

一处小屋内，几个“玩家”凶性毕露，咄咄逼人，步步紧逼，手上的长短刀滴着粘稠的血。

“是你杀的，你也是玩家，你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同伴！”

小孩面色煞白，被逼得后背撞在了墙上，几乎无处可逃。

他太弱小了，作为玩家才等级1，还没入门非凡的领域，理论上根本打不过对面。

而且，他果然面对人类比面对怪物困难，看上去思考都无法正常运转。

对面伪装玩家的怪物npc对他心理打击，眼看着就要动手杀人。

“呵呵，今天我就要你最痛苦地死！”

说话的怪物拿着剖皮刀往下劈。

小孩却像心理阴影触发了一样，呆在了原地，眼看着就要丧命。

下一秒，银光骤闪，怪物的手被周御操纵的小孩当场砍断。怪物瞪大眼睛，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这一声激怒了所有怪物npc，不仅屋内的向周御猛冲，屋外的也疯狂聚集。

周御当时费了不少力量，甚至动用了储备神力才成功杀了所有npc。

小孩恢复意识的时候，看到的应该是满屋凌乱的血肉，还有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那应该算是小孩第一次杀人，还一杀就这么多，多少会造成一定心理冲击。

可是周御当时也想不了那么多。他冒险附身，被规则识别到遭到了反噬，吃痛地沉鸣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有关系。小孩突然清醒了，紧张地问他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他当时就想说，是受伤了，为了救你这个不中用的人类幼崽，苟全几千年没受伤过，今天却受伤了，差点连老命都赔上了。但他毕竟是个神，神怎么可以跟信徒诉苦？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能白白年长几千年。

所以他就说：“没事，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吗，别对副本的任何人哪怕是玩家投入感情，当他们威胁你的时候，你都可以杀了。”

小孩愣住了，但好像是听出了他的虚弱，眼神顿变，头一次表现出了杀意，冷着脸道：“他们让您受伤了，他们该死！”

周御当时哽住了，想说他才没有受伤，但他看着小孩的认真表情，觉得不管怎样对方也算是收到了一个教训。小孩毕竟是小孩，会犯错是理所当然的。

而他思考的时候，小孩低下了头，懊悔道：“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足够强大的话，您就不会受伤了。”

周御不太懂人类的情感，好一会没有说话。

后来他才发现，那孩子真的深刻反省了，因为自那之后，祁束就没有一次让他紧急下场，没有一次拖累他害他受伤。

回忆戛然而止。

天桥上的清冷青年沉默了几秒，突然浑身一震，瞳孔收缩，喃喃道：“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那孩子之所以逐渐疏远他，难道是因为受够了他一直以来的严厉管教！

周御的思路不可谓没有道理，不如说，太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