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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往后看,海风夹杂着腥味扑面而来,视线中是一片昏暗的海,一层层泛着波浪。他向下望,极度受阻的视线中,那翻涌的海浪仿佛噬人的怪物。像是被烫到,徐时景立刻收回了目光。

他转过身,易临铮仍然眼神温和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徐时景呼吸急促,连忙摇头,“不、不行。”

“是害怕吗?”易临铮关切道,“不用怕,管家会帮助你的。”他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不想离开了?”

他的话虽缓慢温柔,却没有拒绝的余地。

“喂,”晏云清打断他们的交谈,“自说自话的在干什么,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徐时景又缩回壳子里,支支吾吾没有回答。易临铮眉眼中蓄着几丝阴郁,“晏云清,从你上船开始,你就跑不掉了。”

对于逃无可逃的猎物,他自然没有考虑对方意见的必要。

晏云清面上不显,心中却有几分焦急。

他能坦然赴鸿门宴,自然不会毫无准备,他已经提前报了警,身上有警方的定位,只要撑到对方赶到,他们所有人自然都会得救。

他从登上游轮的那一刻便计算着时间,得益于易临铮不知为何格外多的话,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但却迟迟不见警察的踪迹,这让晏云清不禁有些着急了。

他在出发前再三确认过定位的准确性,也与警方强调了此次事件的严重程度,双方已经达成一致,不太可能出现对方轻视的情况——那么,到底是有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导致差不多时间,救援却迟迟没有到来?

思索间,晏云清瞥见了易临铮意味深长的笑容。

甲板上光源不甚明亮,明明灭灭的灯光打在对方脸上,照射出大小不一的阴影,令他的面容多了几分诡谲。

晏云清的心一寸寸沉,“……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他的回答甚至带着笑意,“这是必然的局面……哦,你听不明白,这也理所当然,毕竟你只重生过一次,还不了解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

……规则。

晏云清咀嚼着这两个字,脑海中快速闪回许多画面。压下有些过速的心跳,他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什么规则?”

“简单来说,就是控制。”易临铮手指轻轻叩响轮椅把手,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它——姑且称为‘原著’吧——规定了我们这些角色的行为轨迹,写下了一个个剧情节点,这些都是这个世界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比如,你必然会爱上徐时景,最终在结局中与他在一起,比如,拍卖会必然会发生,徐时景必然会在那场宴会中给予某个人一个吻……这些都是原著中规定的节点,是我们难以改变的。

“这场绑架也一样,你猜我为什么能够如此轻易地将徐时景绑走?——就是借助了原著的力量。

“个别人的行动当然可以让原著剧情脱离轨迹,但它必然会在未来的某个节点重现,以修正剧情。这就是为什么我重生多次,仍然难以改变我的命运。”

晏云清沉默着听他解释,半晌,道:“你的意思是,这场绑架必然发生,而在既定的剧情完成之前,我们都无法离开这艘船。”

“对了!”易临铮支起双手鼓掌,“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舒坦。”

话音落下,他看了眼易墨,嘲讽地摇了摇头,“本来我有意培养他,可惜了……”

晏云清没有在意他的喃喃自语,因为他想到了上一世的事情。

在傅祈绑架徐时景的案件中,有几个共犯在游轮上落水丧命,血腥味吸引了附近的鲨鱼群,间接帮助晏云清和梁山月两人定位轮船。

在后续的案件处理中,晏云清得知,那几个死者是被折磨得伤痕累累之后丢下船的,因为他们曾经试图对徐时景行不轨之事,被发现之后,愤怒的傅祈下了命令,给予了他们最残忍的死法。

从回忆中脱出,晏云清又回想易临铮的那几句话。

根据他的话语推断,必须有人落入海中,被鲨鱼啃食,达成死亡之后,剧情才会继续推进。

晏云清皱起眉头。

易临铮的一面之词他当然不会照单全收,但从他经历的事件来看,对方的话确实是真的。

他刚重生没多久就抢了梁山月的戏份,阻断了原剧情中徐时景被欺凌的剧情,但在那之后,却又发生了其它事情,让原本被规避掉的舆论危机卷土重来。

还有之前宴会的事情……虽然人选变了,但确实完成了“月下花坛接吻”这个剧情节点。

这么来看,原著对剧情的控制要更严格,完成剧情的“演员”限制相对宽松,所以易临铮才能顶替原本“傅祈”的位置。

也就是说,在船上剧情完成之前,警察是绝对不会发现这里的……那就麻烦了。

说到底,他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这才下了一步昏招,主动走入对方布置好的陷阱,陷入了困境之中。

晏云清的心中霎时升起几分不合时宜的气闷——这鬼原著真是好霸道的东西,不光框死了他们的命运,还一定要让他们根据原剧情走,封建时代的君主都没那么严苛!

郁闷之中,晏云清又朝着梁山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好对上了他直勾勾的视线。

晏云清吓了一跳,连忙将目光移开,假装自己只是不经意扫了他一眼。

他可没忘记他们之间还在冷战——算冷战吗?算吧,梁山月二话不说挂电话还不听他解释,怎么看都是在冷战吧!

原本还想着自己已经准备万全,可以来个英雄救美,没曾想被信息差坑了,反倒落了个进退维谷的境地,真是丢脸——大概率还要丢命。

在知晓了自己的处境之后,晏云清反倒不是那么焦灼了,甚至还有闲心小小地走神片刻。

结局似乎已经注定,再焦虑绝望也是枉然。晏云清缓缓叹气,不无可惜地想:这甲板之上人员众多,虎视眈眈,他怕是到死都找不到机会跟梁山月吐露心声了。

早知道早点说了。

易临铮叫了声管家,“好了,已经闲聊很久,该做正事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话语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让你最爱的人来杀死你,也算是美事一桩,不是么?”

管家和另一个船员逐渐接近徐时景,想要把他从梁山月身后拉出来。

“你是说徐时景吗?”听到易临铮的话,晏云清面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讶,“……那倒算不上美事。”

徐时景挣扎了几秒,还是被船员抓住手臂扯了出来。管家抽出一把小刀,“徐先生,刀刃锋利,劝您不要再挣扎了。”

徐时景瞥到那闪着寒光的刀刃,身体瞬间僵直,不敢动了。

管家满意地点点头,握着小刀给他割绳子,一旁的梁山月却在此刻突然暴起,挣开抓着他的保镖,又旋身躲过扑过来的人,趁着年老的管家尚未反应过来,他抬腿一扫,那柄小刀便从管家手中脱出,旋转着飞上天空,甩出一道闪着银光的弧线。

管家张大嘴,眼睁睁看着那小刀下落,稳稳落在梁山月手心中。

他喘着气,反握刀柄,三两下将麻绳割开,接着快速接近徐时景,毫不犹豫地将锋利的刀刃横在他细嫩的脖子上。

局势逆转,徐时景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小刀,惊骇得只能从喉咙中挤出几声气音。

梁山月另一只手抓住徐时景的两只手腕,眼神锐利地看向易临铮,扯开嘴角,“谈谈?”

易临铮握紧轮椅把手,呼吸急促几分,“梁山月,你敢?!”

梁山月没说话,刀尖逐渐逼近徐时景的脖子,甫一接触皮肤,瞬间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啊,啊……!”徐时景尖叫起来,“易临铮救我!”

“停下!”易临铮妥协了似的,“好,我跟你谈条件,你别伤到他。”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给周围的保镖使眼色,一群人逐渐接近梁山月,包围圈一步步缩小。

“梁山月,你想清楚,如果徐时景死了,那我们都会死!”易临铮阴沉沉地开口,“我可以再一次重生,但你和晏云清就不一定了,你想清楚,如果这一次失败了,我下一世一定会加倍地报复你们!”

梁山月依然沉默着,但他手中的刀停止不动了。

威胁有效!

易临铮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包围圈越缩越小。几个保镖蠢蠢欲动,甲板上的大部分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梁山月身上,就在这时,另一个人突然动了。

晏云清屈起手臂,肘部重击看守他的保镖肋骨,趁着对方丧失反击能力,他猛地朝着此刻防守最薄弱的易临铮冲去!

坐在轮椅上的易临铮仿佛被囚禁的雏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晏云清接近,被他拉住两条手臂,接着身下一空,他“噗通”一声,狼狈地摔倒在地。

晏云清抬腿踹走轮椅,腿部残疾的易临铮便软趴趴地倒在地上,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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