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皇帝的独白38(1 / 1)

“朕十岁就做了皇帝,那时候,窦太后垂帘听政,窦氏外戚横行朝野,势力如日中天。朕,不过是他们手中一个玉玺,今天可以立朕,明日也可以废朕。你祖母的弟弟,朕的亲舅舅,遭人构陷,问斩东市,朕不得救。”

“后来是宦官王甫、曹节,诛杀窦氏外戚,囚窦太后于南宫,才得于还政于朕。虽然他们是宦官,但只有他们是对朕真的好。是以,朕给他们封侯。那时候,朕天真的以为,自己便是皇上了。那一年,朕十五岁。对了就是那一年朕封了你母亲为后。”

“结果呢,以司徒刘郃为首的一干士人,口呼‘阉人乱政’,发动政变,杀了王甫和很多中官。那时候,曹节已经病死了,但是他们连他的家人也没放过。太尉段颎,只是向朕表露忠心,也被他们杀了。那一刻,朕心如刀绞,那一刻,朕才知道这浩瀚天下,早就是士族豪强的天下,而非朕的天下。那一年,朕二十岁。”

说到伤心处,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伤感,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郁结一并释放。

此时,大长秋赵忠适时地接过话茬,声音中带着几分唏嘘:“段颎太尉,乃我大汉之不世战神,戍边征战二十年,历经大小数百战,平定东羌西羌,有段颎在,羌人不敢异动。然自段太尉遭难,羌人连年反叛,我大汉竟至无力征讨,实乃国之大殇。”

皇帝苦笑一声,语带无奈:“是啊,那些士人,他们才不管天下乱不乱,安不安。你们三个当时也是小官,不然只怕也是一块杀了。”

赵忠三个宦官回忆往事,都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朕真的没办法了,从十岁到二十岁,朕在宫中风雨飘摇,无依无靠,救不了舅舅,也护不住你母亲。朕的政令出不了宫,所有事情都要这些士人商议决定,朕不过是个活着的玉玺,他们定策,朕来盖章。”

“后来,朕发现他们这些士人也不是铁板一块。斗完外戚斗宦官,斗完宦官他们自己斗。所以朕的机会来了,但是要封赏士人,要钱,要拉拢武将,要钱,要诛杀豪强,要钱。朕一分钱都没有,朕只有一个传国玉玺。”

“有一天,你祖母说了,与其在这皇宫里面窝囊地待着,不如回家做我那解渎亭侯去。所以朕也豁出去了。朕只有一个玉玺,朕只有一个盖章的权利,那行,要盖章,拿钱来,没钱,不盖。不然你们就换个皇帝,朕回家当我的侯爷去。”

“所有人都不肯,但是他们自己吵起来了,也不敢换皇帝,朕也不盖章,就这么僵着。后来有一个胆大的,偷偷交了钱,朕便给他升了官,事情便开始有了转机。只要有一个开头,这事就守不住了,纷纷开始交钱,这后面坚持的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朕赢了。朕有钱了,朕分化他们,杀了一些,驱逐了一些。这天下算是有朕说话的一份了。”

“但是,也只是一份而已。天下大事还是他们士人说了算。天下钱、粮,都在士人手里。朕朝不保夕,身边真正能信赖的,只有他们这些中官,朕只能倚靠他们。但是士人又不高兴了。他们又联合起来了,又要对付我们了。那时候你母亲已经病故,朕封那何氏为后,并封她父亲、兄长们,各为将军。希望他们身为外戚,能给朕一些倚靠。结果呢,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手握虎贲、羽林、北军五营这样重兵,他们却倒向了士人。”

“守卫皇宫的羽林卫,早就被士人渗透得千疮百孔。朕在那皇宫待着,如果士人想要清君侧,或是直接扶你弟弟登基,他们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境。因此,朕不得不搬来这西苑,朕只能亲自组建亲军,来保自身周全。而这一切,都需要钱。朕何尝不知卖官鬻爵祸害天下,但是那又如何,这天下反正也不是朕的天下,朕不过是求活罢了。”

“朕当了二十一年皇帝,前十数年却只是一个印章。直到朕搬到这西苑,组建出了这西园大军。他们才勉强开始听朕的话,这天下朕说话才算些数,这万里河山,朕才有统治的资格。”

皇帝一方面是与刘玥诉说,另一方面好像又是说给自己听的,多年的压抑与愤懑,似乎在这一刻尽得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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