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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本关于正确认识性取向的书。

两人下意识对视,脑中同时作响警铃。

“你什么意思?”

空气几秒凝滞后,江代出扬着下巴对向贺伟东。

贺伟东低头狠狠搓了一把脸,想开口,又停住灌了一口酒,起身抓着一直压在他手肘下的一个购物袋,将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往外倒。

几张黑白打印纸和大小不一的零散纸片,有些落在桌上,有些掉在地上。

“我今天收拾你妈的东西......我,我找出来这些。”

贺伟东的嗓音略带慌乱地颤抖着,手上动作也是。

江代出蹙了下眉,抬手拿起桌上一张来看,见是一篇不知从哪剪下来的专栏文章。同一时刻,贺繁也看清落在他面前地上的一张。那些文字无一例外全都围绕着性取向和同性恋之类的话题。

他俩立刻明白了贺伟东今天等在这里的目的。

见两人默不作答,贺伟东又低头在桌上胡乱翻找,翻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拽出张折了几折的信纸,展开举给江代出看。

“这是你妈给一个公益心理咨询机构写的,她说她两个儿子是同性恋,现在在谈恋爱,她想问问该怎么办?”

那信大概是没有写完,只有短短几行,并没结尾和落款,但确是年美红的字迹。江代出猝然看到他妈为他跟贺繁的事操心煎熬过的证明,一下眼眶发热,难抑地深深吸了口气。

贺伟东先是盯着江代出问:“你俩真是在搞这玩意儿吗?”

而后又偏头看贺繁,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游走。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他俩一句否认。

贺伟东情绪一下激动起来,用力甩着手上那薄薄的信纸,“这上面写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在那信被贺伟东摔落在地之前,江代出伸手接住了,再抬头时满眼恨意,“是真的,我跟贺繁就是同性恋!我俩就是在一起!”

贺伟东听了先是震惊,继而五官渐渐扭曲,露出嫌恶与鄙夷。

“赶紧给我分了,我告诉你们!”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江代出跟贺繁,眼神像是在看两个恶心的怪物,“搞同性恋的那都是精神有问题,是变态,是有病!”

“我妈都同意的事,你凭什么让我俩分?”江代出挑着下巴不忿道。

他跟贺繁现在可不是私订终身,是他妈点过头的,认可了的,他十足地有底气。

他也并没被贺伟东这些言语刺痛。通过网络,他一早就了解到有些人,很多,他们并不把同性间的喜欢当成爱,而是当成病,贺伟东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我就算有病,那也比你这个杀人犯强!你有本事把我妈还给我,她要来劝我保准听!”

那三个字尖锐地戳中了贺伟东。

他闻言一下发狂,抄起桌上的酒瓶狠狠往地上砸去,伴着嘶声怒骂:“给我滚!你俩全都给我滚!”

酒瓶摔在地上发出震耳一声,瞬间碎玻璃飞了满屋子,把原本缩在墙角的富贵和小旺吓得一激灵。

十岁的老狗不会说话,但心里什么都明白。自打它们亲眼见着贺伟东用棍子打了年美红,之后不久年美红就不在了,再一见他就悄不作声地躲得老远。

而即便害怕,它们还是有护主的天性。富贵胆子大些,见贺伟东冲江代出跟贺繁发脾气,还摔东西,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咬住了他的裤脚,把他向后拽。小旺见富贵上前,也壮着胆子跟在它后面,想要帮忙。

富贵毕竟身小力薄,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法把贺伟东拽走。身后的小旺急得打了两个转,回头对着江代出跟贺繁就嗷嗷地叫。

它原本从不爱叫,声音不像富贵响亮,却听得出很急迫,显然在提醒他俩快点躲开。

被富贵绊住脚的贺伟东本就不喜欢狗。要不是江代出小时候捡回来哭着闹着要养,年美红也喂出了感情,他是不愿意放这种长毛还带细菌的东西在家。因此他平时不怎么理会富贵跟小旺,它俩对他也不亲近。

此时贺伟东满脑子都被“同性恋”这种令他作呕的东西充斥着,看眼前形影不离的富贵和小旺也一并犯起了膈应,不理解怎么连两条公狗都一唱一和地跟他作对,成天腻歪在一起。

他迁怒地一股火气涌了上来,抬腿便把咬着他裤管不放的富贵甩了出去。

江代出跟贺繁眼见富贵小小的身体一下腾空,先是砸到墙上,又摔在地上,发出“嗷呜”一声哀叫,挣扎两下便不动了。

去宠物医院的路上,富贵小小的身体就已经在江代出的怀里逐渐僵硬冰冷。

江代出跟贺繁把它埋在了江堤边的一棵树下,那里还埋着捡它跟小旺来时没有养活的另几只兄弟姐妹,让它们一家子团聚。

小旺亲眼目睹富贵惨死,那日随他们一起出了门,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别的原因,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江代出跟贺繁无法忍受再同贺伟东一起生活,跟学校提了住校申请,一起搬进一间四人寝,两人的床首尾相连。

之后除了偶尔回去取点东西,就不再踏进厂院了。

好在贺繁手里有当年医院赔的那十五万赔偿款,生活上不用操心。

这些年贺伟东嗜酒成性,自己的工资全都拿去喝酒,仅有的存款也被他拿去投资了回收厂,至今没见收成,家里开销一直靠年美红辛苦支撑。

当初年美红说死了不准贺伟东动这笔钱,要留给贺繁读书,单独放在一张卡上让贺繁自己收好。命运弄人,这会儿提前派上了用场,只要合理花销,大学毕业前足够用了。

期中成绩下来,贺繁考得不理想,排名直接跌出班里前五。

眼看要升高三,各科老师知道他家里的事,惋惜得不行,也替他急得不行。经常把自己的休息时间挪出来,把他叫来办公室单独补习,好在期末他又把成绩追了回去。

看似只用半个学期便力挽狂澜,实际刷了多少套卷子,做了多少题,个中辛苦他自己才清楚。

况且他还要兼顾江代出,把本就紧迫的时间挤出来给他补基础。

查完期末成绩,江代出虽然沮丧,但同时也释然了,想着正好不用再浪费贺繁的时间。

他纯是凭着运气和钱进的实验高中,前两年还整个是混过来的,如今又因为年美红的事心神涣散,即便长了再聪明的脑子,再想好好学,但基础掌握得太差,完全跟不上高二的教学进度,不可能靠最后一年的努力就考个什么好大学。

贺繁并不心疼自己的时间,只有时也会陷入纠结。拿不准江代出是否真的应该放弃去美国读书,屈就地在省会上个不怎么样的大专。

他知道以江代出的性格,其实无比向往外面新鲜辽阔的天地,只是为了自己假装不心动。

但江代出从不犹豫,上一个学少说也得四五年,他无论如何不接受两人要隔着一个太平洋那么久。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只放假一个星期,学校和宿舍都不关门,江代出跟贺繁正好可以留在寝室,不用回去面对贺伟东。

某天江致远打来电话,说有事找他们商量,出差正好可以绕道来一下锦阳。

原本贺繁担心贺伟东将他俩的事告诉了江致远,但见面时江致远态度如常,印证了江代出对贺伟东的了解。他这人太要面子,也不信他俩搞同性恋能长久了,肯定不会向任何人宣扬这桩“丑事”。

江致远下午来晚上就得走,时间匆忙,把江代出跟贺繁叫来他歇脚的地方。

先是宣布了一个消息,说他们家移民这事办得特别顺利,算是提前获批,下个月就能举家登陆。

江致远先是看江代出,见他一副立即要开口拒绝的表情,紧接着又看向贺繁,“是这样,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来问问你想不想也一起去美国?”

贺繁闻言一愣,没等反应,江代出一下站了起来,“真的吗?你不是说移民不能带上他吗?”

“移民确实不符合条件。”

江致远坐在两人对面,表情很认真,“但是办留学一样可以过去,学费和生活费我可以出。”

相较于江代出的惊喜,贺繁感到更多的是疑惑。

留学的花费不像平时他去首都家里添一双筷子,而是不小一笔数目。以江致远对自己的重视,贺繁自知于情于理,他都没必要为自己花这么多钱。

江致远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看透一个少年人的想法很简单。

他身子稍往前倾,表情带着一个父亲的无奈与和蔼,“小繁你也知道,江代出一直不肯跟我们去美国,说怕无聊,孤独,适应不了。我就想着要是你能去跟他做伴儿,他说不定就愿意去了。不然你看他那个成绩,留在国内肯定是没学上的,一想我就发愁。”

他这话看似是对着贺繁说,但眼神不时落向江代出,明显是同时问他们两个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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