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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说他命不久矣,并非危言耸听,可若说能保他十年不死,那就纯属胡说八道了。

事已至此,即便天王老子下凡,都够呛能医好病入膏肓的乞木王,可也正如这老头所言,既然已然无药可医,留着南星不杀又有何用呢?

为了周祺煜,南星不能死,就只能孤注一掷赌一把,好在寿命这种事,除非乞木王哪天真的吹灯拔蜡见了阎王,否则“究竟能活多久”,很难说清楚,也根本没人能说清楚。

十分幸运,南星这次赌赢了。

乞木王对他似乎十分满意,“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乌尼一直和我夸你,我只当他说大话,眼下看来,你果然是个人才!你们中原人常说“鸟择良木而栖”,郁先生肯投奔于我乞木,就是草原尊贵的客人,你放心,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待走出乞木王帐,草原秋风依旧,吹得黑红相间的乞木战旗猎猎作响。

经历一番惊心动魄,南星算是逃过一劫,他暗自舒了口气,广袖之下攥得死紧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了些。

乌尼快走几步追了上来,将他拉到一边,神情有些复杂道:“南星,我……我父王他……”

南星一脸漠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胡说八道骗了他?”

“不……不是的!”乌尼连忙摇了摇头,“父王他身体不好我是知道的,只是没料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答应为我父王看病。”

南星冷笑一声,“你之所以没有杀我,就是因为这个吗?”

乌尼否认,“我说过,治不治病是你的自由,我不会逼你的!况且……当初看你那决绝的模样,我原本是不抱希望的……”

“你很奇怪吧,”南星问道:“原本是一心求死的人,怎么忽然间就不想死了呢?”

乌尼喉咙动了动,没有吭声,算是默认。

南星故作感慨道,“人身都是血肉之躯,破个口子都嫌疼,哪有不怕死的,再说我又不傻,怎会不明白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

最近违心话说多了,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简直不假思索就能脱口而出。

乌尼眼前一亮,欣慰道:“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乞木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乞木世子额森一脸阴鸷地走了过来。

“我当这中原小白脸的骨气都是谁给的?二弟,你这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呀!”

额森是乌尼同父异母的哥哥,自幼被封为世子,飞扬跋扈惯了,自然从未将自己庶出的弟弟放在眼里。

乌尼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侧身挡住南星道:“大哥你说话客气些,善待郁先生可是父王的意思。”

此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额森就控制不住心头火起。

最近也不知父王中了哪门子邪,对待他兄弟二人一反常态,总之乌尼说什么都对,反倒自己这个作世子的多说多错,一天到晚地遭埋怨。

方才为了这个中原小白脸,父王竟然当众给他难堪,让他半天下不来台,满腔怨气无处发泄,自然都迁怒到了南星身上。

额森冷哼一声,径直越过乌尼,指着南星道:“他骗得了父王,可骗不了我!一个中原人怎会死心塌地留在这里,背后一定有阴谋。”

乌尼反驳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他是我请来的,大哥若有怨言,直接冲我来好了!”

额森面露鄙夷道:“你和他非亲非故,为何这么巴巴地护着他,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乌尼的脸腾地红成一片,“大哥!你说话放尊重点!”

“尊重?”额森从牙缝挤出一句话道:“你们背地里戚戚我我,不定都干了什么龌龊事,还想要人尊重?中原有句话’既当婊子,又立牌坊’,若是不知道,正好可以问问他!”

南星:“……”

乞木人对于引用中原古语的执着,也是让人醉了。

比起被人冤枉的义愤填膺,南星更觉得满心无奈——自己简直就是个烂桃花招黑体,走到哪儿招到哪儿。

可……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不过这些年跟着周祺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比这更难听的都经历过,如今面对额森这些话,反倒见怪不怪了。

可人家乌尼毕竟纯情,懵懵懂懂的心思被一针见血地戳破,断然做不到无动于衷,当下便气急败坏地想要冲过去理论,却被南星拦了下来,劝道:“中原还有一句叫做’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我既是君子坦荡,何必在乎小人怎么说。”

额森毕竟不是中原人,乍一听这些文绉绉的古话,一时没能听出南星是在骂他,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对面两人早已一前一后地走远了。

好不容易摆脱额森,乌尼送南星回到营帐,两人一路无话,却是各怀心事。

在此之前,乌尼也曾多次问过自己,为什么同样都是中原人,却只有南星是不同的。每每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浮现出第一次看见南星时的模样。

那日,玄京刚刚下过雪,空气里尽是沁人心脾的新鲜,在清风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南星就那样不期而遇地撞进自己的怀里,带着少许羞赧与局促,特别是那双清澈到极致的眼睛,只肖一眼,便让人有了一种心弦被拨动的感觉,哗啦一下,简直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以至于此后两人相遇所遭遇的种种,乌尼都在遵循内心的本能去守护南星,懵懵懂懂的情感直到今天被额森一语道破,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南星,我哥方才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不会把你怎样的。”

“我没放在心上,”南星无所谓道:“他不过随口一说,无稽之谈又不是真的,我又何必在意。”

“南星我……”

乌尼还想解释些什么,却被南星径直打断道:“若要给你父王治病,我需要一套银针,还需要一些药材,麻烦你帮忙安排一下。”

南星公事公办的态度,令乌尼稍稍有些失落,可是毕竟父王要紧,便连忙收敛心思道:“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

南星点了点头,“不过……有些药材没有现成的,可能需要我亲自去采。”

“你上次遭遇狼群,也是去采药吗?”乌尼脱口问道。

南星一怔,勉强笑了笑:“你该不是害怕我想借此机会逃跑吧?”

乌尼有意无意地眨了眨眼睛道:“这里是草原腹地,又有狼群出没,即便没有人守着你,你也跑不出去的。”

南星:“……”

第九十七章 夜袭

身在敌营,南星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逃出去。乌七八糟的烂事暂且不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把治疗癔病的药方带回给周祺煜。

只是他不知道,因为自己被俘,大燕的北疆大营,彻底乱了套。

那晚,得知南星出事,周祺煜急火攻心,当场就疯了。

他是真的疯了,发癔症的那种,整个人时哭时笑,从头到尾神志不清,喊的全是南星的名字。

北疆统帅方世涵吓得魂飞魄散,一方面封锁消息,另一方面紧急召集亲信,手忙脚乱地按着南星留下的药方,足足加了两倍的药量,才勉强让人恢复了神志。

结果,便是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大燕太子周祺煜一意孤行,决定亲自领兵夜袭敌营。

方世涵一时间欲哭无泪,求爷爷告奶奶的心都有,自己硬挺着没被逼疯,简直就是人间奇迹!

他小心斟酌着词句,苦口婆心地劝道:“祺煜,你先冷静冷静,那日的情形你也见了,郁先生的药筐旁,狼群横尸遍野,明显就是乞木人所为,想必乞木根本就没有想要杀他,否则也不会多此一举去救他了。”

周祺煜眼皮泛红,沉默地一声不吭。

方世涵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你心里着急,可是眼下急也没用。你放心,人我都安排好了,各个都是武功精湛的高手,待商议完对策,就尽快去乞木救人。哦对了……还有齐寒石,有他在,你总不用担心了吧,郁先生出事他比你都急,一定会把人安然无恙救回来的!”

听到“齐寒石”三个字,周祺煜蓦地抬起头,当下就要起身去取佩剑。

方世涵慌忙拦下他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去乞木!”周祺煜带着决绝,斩钉截铁道。

祖宗啊!

方世涵就差当场给他跪下了,合着自己废了半天的吐沫,全成了火上浇油,一时间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祺煜你清醒点好不好!是,当初爹是教了你些武功,可那是让你防身用的,不是让你拿去送死的!再说为了这么一个人,你……你至于吗?难道连大燕的江山社稷都不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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