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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扯出一抹苦笑,语气稍稍加重了些,“我知你听命于人,自有你的苦衷。若能念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听我一句劝,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伤天害理之事,日后万不可为。”

说完,也不等那人回复,他兀自站起身,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水塘,任凭衣角上的水,滴滴答答落了满地。

经历过这一番,南星毫无意外的病倒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没完没了的发烧。

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挨地回了王府,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眩晕,便陷入了浑浑噩噩的黑暗。

相隔不过几条街,将军府的方大小姐如坐针毡。

日积月累的嫉恨,终于让她冲昏了头,一门心思除掉姓郁的狐狸精,甚至不惜派出杀手,铤而走险。

在对南星一番跟踪之后,方若琳惊异间得知贤妃娘娘的事情,于是将计就计,命杀手埋伏在附近隐秘的水塘,上演了一出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

只是她左等右等,没能等来杀手复命,煎熬中,却见府中丫鬟急急忙忙跑来通报:“小姐,庆王府的恭让来了,说要见您。”

听到恭让的名字,方若琳狠狠地哆嗦了一下——此人是周祺煜指给郁南星的暗卫,每日形影不离护在身侧。

为让南星无声无息遭遇一场“意外”,方若琳绞尽脑汁才将恭让引开,他却在这个节骨眼找上门来,一种不详的预感兜头而来。

难道……

方若琳勉强绷住若无其事的神情,作贼心虚地迎了出去,“恭侍卫今儿怎么有空跑来将军府了?”

恭让雷厉风行,行事从不拖泥带水,他公事公办地抱了抱拳,开门见山道:“王爷命我将这些退还给小姐。”

方若琳不明所以,越过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却见大大小小的礼盒,被人一一抬了进来。

“这是……?”

恭让面无表情道:“这是小姐这些年送去庆王府的东西,王爷命我悉数退还。”

方若琳蓦地睁大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并非属下之意,而是王爷的意思。”恭让一本正经地纠正道:“王爷命我转告您,与小姐退婚一事,皆因他毁约在先,方老将军那边王爷会单独前往赔罪,还请小姐不要担心。”

退婚?!

方若琳一个踉跄,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退婚……你……该不是玩笑话吧?”

恭让脸色低沉,言之凿凿:“属下不敢妄言。”

方若琳瞠目结舌了好半晌,这才续上了颤抖的话音,“谁……许他退的?我与他情投意合,从小便有了婚约,岂能说退就退!我不准,我不答应……”

大燕上下,谁人不知,她方若琳才是庆王府板上钉钉的女主人!

长久以来,这个响亮名号一直都是她春风得意的资本,引以为傲的无上光荣,如今却被一句轻飘飘的“退婚”撕的粉碎。

自此沦为整个皇城的笑柄,这让她身为准王妃的脸面往哪搁!

想到这里,方若琳终于歇斯底里起来,“你说谎,我不信!骗我,你肯定在骗我!煜哥哥……煜哥哥待我那么好,明明……什么都让着我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眼看着方若琳哭得梨花带雨,恭让全然无动于衷,这让他那张冷冰冰的面孔,显得分外绝情,只听他原封不动鹦鹉学舌道:“王爷还说,此前很多事,绑架也好,暗杀也罢,他之所以没有追究,是顾及方老将军的情面,也因此没和小姐您撕破脸,倘若您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脸不要,就休怪他翻脸无情。”

这番话从恭让口中转述出来,像极了毫无情感的念白,却仿佛字字如刀,不偏不倚地扎上了方若琳的心窝。

“不可能……不可能……”

方大小姐当场疯了,再多的仆人丫鬟,也拉不住她烂泥一般下坠的身体,她扯乱了一丝不苟的长发,忽然指向庆王府的方向骂道:“一定是那只狐狸精,是那只狐狸精搞的鬼!都是他挑拨离间,设计要害死我!你……你回去告诉他,我此生非煜哥哥不嫁,庆王府中容不得他,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小姐,”恭让阴冷的目光微微闪动,沉声打断了她:“您大概还不清楚,郁先生毫发无伤,已经安全回府。另外,您此次派出的人,也已悉数坦白,王爷要我奉劝您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还请若琳小姐好自为之。”

方若琳:“……”

南星这场高烧,足足烧了三天。

那日,他全身湿漉漉地回到王府,面对众人的询问,只轻描淡写自己一脚踏空,不小心跌入水塘,对于救人反遭暗算一事,基本只字未提。

南星用尽全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原本打算将事实真相连带着痛苦委屈,一同咽到肚子里,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一切与将军府有关的话题,自然并不知晓周祺煜退婚一事,正当他以为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忽然平地一声雷,传来了方若琳割腕自杀的消息。

因为退婚一事,方若琳无法接受,便彻底崩溃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无所不用其极。一天夜晚,贴身丫鬟一个没看住,竟被她抢了瓷片割破了手腕,好在被及时止了血,倒也并无大碍。

这一连串的麻烦,令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方老将军,终于坐不住了。

自从被常氏陷害中毒以来,方进中元气大伤,军中要务多交由长子方世涵处理,自己则留在府中调养生息。

其实,在这件事上,他以长辈身份出面,多少是有些尴尬的。若说起来,方进中当年中毒,多亏郁太医施救,才保住一条性命,南星是他名副其实的救命恩人,理应善待才是。可惜,事情偏偏牵扯到自家女儿,一旦和感情沾上边,就彻底变了味。

关于南星与庆王的传言,方进中早有耳闻,对于这些断袖分桃,同行同宿之事,他虽然深觉不妥,可远没到跳脚的地步——毕竟郁南星是个男儿身,即便与周祺煜伉俪情深,也无论如何登不上大雅之堂。

方进中料定周祺煜不过一时兴起,早晚会迷途知返和自家女儿成亲,再不济,最多也只是外面彩旗飘飘——大燕上下,但凡有些势力,谁家不是三妻四妾,只要能保住自家大旗不倒,又有什么关系。

可事坏就坏在自家女儿身上,谁知方若琳如此刁蛮任性,一次又一次惹是生非,竟变本加厉地直奔着取人性命去了。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方进中不傻,这次的事,方若琳结结实实触了周祺煜的逆鳞,恐怕难有挽回的余地。

虽然都是她咎由自取,可人的心到底是偏的,方进中身为父亲,无论如何也见不得自家女儿从此一蹶不振。

他做不到大义灭亲,又劝不动周祺煜回心转意,解决这场残局的突破口,就只剩下郁南星了。

第八十三章 浇愁

收到方老将军见面的邀约,南星并不感到意外,冥冥之中,他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见面的地点,是一处隐秘的茶社,小桥流水,亭台楼榭,别有一番风致,只是天空黑压压的,像是憋着雨,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毕竟是长辈约见晚辈,南星无论如何,也要顾及礼数,他提早到达约定地点,推门进入的一瞬间,却发现方进中已经等候在内。

眼看南星走进来,军功赫赫的方进中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谁能想到,这位受惯万人敬仰的方老将军,如今为了女儿,竟豁出了一张老脸不要。

南星吓了一跳,连忙跟着一起跪了下来,“将军您这是何苦,快快请起,晚辈不敢当。”

方进中执意不肯起来,“求郁先生放琳儿一条生路!”

南星:“……”

这句话未免恶人先告状,听上去实在有些荒唐——究竟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咄咄逼人,又是谁该放谁一条生路啊?!

可一想到方若琳割腕,的确与他脱不开干系,南星口中一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进中叹了口气,“我知琳儿不懂事,很多地方冲撞了先生,可那都是她一时冲动所为,本质并无恶意,您若怪就怪老夫教子无方,惯出她这幅任性刁蛮的脾气,有怨气都冲着我来,老夫向您赔罪,千万莫和她一般见识!”

好话都让他说尽了,南星凄凉地扯出一抹苦笑,“方将军言重,晚辈不敢。”

“闹成这样,琳儿也是咎由自取,可这以后……该如何是好呀。”

南星目光黯了黯:“若琳小姐如何了?”

方进中满是心疼道:“伤口已无大碍,只是她疯疯癫癫,一心想着赴死,你知道的,她自小就认定,这辈子非祺煜不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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