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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傻充愣需要很久,精神崩溃却只在一线间。

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倒在地。

“安公公,”魏云文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将手中一枚通体血红的血玉扳指递到他面前,“您认一认,这是不是您的?”

魏大人用他一贯温文尔雅的语气说道:“这么精美的扳指,全大燕怕是找不出第二件来,您若不认得夙玉,为何这枚扳指会出现在他的房里?”

“人证与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是太子!”安耀廷脱口道:“夙玉是太子杀的!奴才只是奉命善后罢了,还请王爷和魏大人明鉴啊!”

周祺煜的眉头蓦地皱了起来:“你可知诬陷当朝太子,该当何罪?”

哎呦祖宗啊!命都快没了,哪里还顾得上诬陷太子呀!

安公公把头磕得“哐哐”响,坦白从宽道:“奴才以项上人头保证,句句都是实话啊!”

东窗事发,安公公被抓,东宫与鸾凤宫一起乱了套。

太子周祺祥因为南星差点被“咬舌自尽”,窝在东宫畏畏缩缩地养了大半年舌头,如今话还没能说利索,便心急火燎地连夜赶去了鸾凤宫。

“母……母后!不好了!快救救儿臣吧,听说安公公那个狗奴才,把什么都招了 !”

“混帐东西!”

常皇后万万没想到,她将安公公送去庆王府息事宁人,竟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气的一脚踹翻面前的桌案,怒骂道:“青河馆的小倌儿是怎么回事?”

太子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说道:“儿……儿臣贪恋那小倌儿有几分姿色,就让安公公给找了过来,谁知他……他那么不禁用,没两下就不行了。”

“孽障,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常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宫里这么多男男女女供着你,你还不知足,非要跑出去偷腥,惹出一身的骚!”

“母后……母后儿臣知错了,可那姓安的明明打过包票的,是他亲口说的,把尸首处理得天衣无缝,神仙下凡也查不出来!”

“狗奴才的话你也能信?”常皇后咬着后槽牙闭了闭眼,“本宫怎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救命啊母后,”周祺祥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常皇后脚边,“这回……这回庆王抓住把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怎么办?要不咱逃吧,现在……现在就出宫!”

“逃?逃去哪?”常皇后皱眉反问道:“你以为逃走,他就能放过我们吗?”

周祺祥闻言一僵,全身的力气顿时泄了个干干净净。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常皇后妆容精致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狠决,“事已至此,逃有什么用?哼,这都是他们逼的,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太子周祺祥瘫成一堆烂泥,抹了把鼻涕道:“母后的意思是……”

常皇后阴测测道:“皇帝驾崩,太子继承大统天经地义,等你荣登大宝,反将一军,把‘谋逆造反’的帽子扣在庆王头上,他若敢反抗,不就做实了么?”

“谋逆造反?”周祺祥抹鼻涕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听了个懵懵懂懂,“可是……父皇他……”

“祥儿,”常皇后偏过头,勾着唇角道:“你得知道,这世间很多事,需要事在人为。”

周祺祥傻愣了片刻,忽然瞳孔皱缩,“母后……母后难道要……”

常皇后冷笑一声,这让她藏在琉璃灯下的脸,显得格外阴森可怖,“欲成大业,总是要冒些险的,有些事,要么不做,做就要做绝!”

“可可可……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祥儿,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在这宫里,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我们已无路可退,只有孤注一掷,让你提前登基继位,成败在此一举。”

周祺祥顶着一张魂飞魄散的脸,哆嗦得不成样子,“这这这……搞不好……搞不好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你以为不这样做,你就能活吗?”

常皇后一句话将周祺祥噎了个哑口无言。他嘴巴开合,磕巴了半晌,才重新找回颤声道:“母后,我……我们去找国舅商量商量,兴许还有别的办法!”

“哼,”常皇后轻蔑地笑道:“你舅父那个窝囊废,你还不知道么?堂堂内阁首辅,稍稍有些手段,也不至于被周祺煜那小子欺负成这样。”

“可是……可是……”周祺祥道:“父……父皇的金华宫向来禁卫森严,平日连身都近不得,根本就没可能呀。”

“养兵千日,快去把吴真人找来。”

“吴真人?”周祺祥不明所以。

常皇后的眼睛里似是凝着两把尖刀,泛起了冰冷的寒意:“你以为你父皇沉迷修仙是谁的主意,吴真人本就是我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原本只为预备一手,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见一旁的傻儿子一脸懵懂得像个白痴,她嫌弃地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你父皇生性多疑,一日三餐需要无数人为他试毒,唯有每日睡前服用的金丹被他当成宝贝,不肯让旁人占了丝毫便宜。”

傻儿子终于反应过来,“母后是想让吴真人在金丹中动手脚?”

“不过多加两把朱砂而已,”常皇后脸上的笑意越发阴森,“你父皇吃了这么多年的金丹,早就有中毒之相,我们……只不过帮他尽快升仙罢了。”

元安皇帝病危的消息,第二天一早便传了过来。都说人死如灯灭,生与死全在一瞬间,不过是一蹬腿的事。

可不知为何,元安帝的这个蹬腿,蹬得实在漫长了些,大概是仍然留恋人间,全凭最后一口气吊着,却怎么也不肯撒手人寰。

太子周祺祥,急得几欲跳脚,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来来回回,坐立不安。

常皇后被他一圈又一圈地绕得心烦,没好气道:“太医院那边怎么说?”

周祺祥哭丧着脸道:“王同川传回话来,说父皇这次凶多吉少,恐怕时日无多,可究竟还剩多少时日,他又说不清楚。母后,是不是吴真人朱砂放少了?再这么耽搁下去,等安公公把我们招个干净,庆王找上门来,可就晚了!”

“急什么?”常皇后不耐烦道:“你堂堂一国储君,连这点事都经不住,以后如何继承大统!”

她颦眉思索了片刻,阴森森地开口道:“既然你父皇飞仙不顺,我们不妨就助他一臂之力。”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吩咐道:“来人,起驾金华宫。”

元安皇帝沉迷修仙,干脆将丹房一并搬入了金华宫内,一天到晚烧着几个大金炉子,不间断的青烟袅袅,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乌烟瘴气的味道。

如今,皇帝病危,炼丹炉破天荒地熄了火,没有了半空缭绕的烟雾,整个金华宫暮气沉沉,里里外外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死相。

行至金华宫外,常皇后从凤辇上快步走了下来,她挥退宫女侍卫,刚想入殿,却被伺候在皇帝身侧的李公公挡了下来。

常皇后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这个李公公,仗着自己御前太监的身份,几次三番坏她好事,简直是阴魂不散!她勉强压下火气,佯装关切道:“皇帝陛下怎样了?”

李公公叹了口气道:“陛下这回病情又急又凶,依然昏迷不醒,太医院两位院判刚刚会过诊,情况似是不太乐观。”

“行了!”常皇后道:“李公公随侍皇上辛苦了,你带着宫人们都退下吧。”

“这……”

“本宫自会好好侍奉皇上。”

李公公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守在陛下身边,是奴才应尽的本分!”

“怎么……”常皇后的脸骤然阴沉下来,“皇上病重,本宫想与他说几句私房话,也得当着你的面不成?”

“奴才不敢!”李公公慌忙跪地,“只是太医们方才嘱咐过,皇上正值紧要关头,急需恢复元气,不可被人打扰。

常皇后冷哼一声,“本宫堂堂六宫之主,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无需你这个奴才指手画脚!还不快给本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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