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日余晖1(1 / 2)

1977年的冬天特别冷,虽然晴空万里,但临江湖平原上依旧寒气袭人、北风凌冽。

中国的南方不像北方,在寒冷的冬季,既没有城市的集中供暖,也没有庄稼人习以为常的火炕。这种湿冷湿冷的感觉,仿佛可以穿透任何盖在身上的被褥或者穿在身上的厚重衣服,冻得人直打哆嗦。那些裸露在外的肌肤,更是会感到刺骨的冰冷,面颊、嘴唇、耳垂和手背,是最容易被冻坏的部位,一不小心就会长出冻疮,鲜血还会从皲裂的口子往外流出来,令人疼痛难忍。

好在冬季是农忙的淡季,几乎没有什么农活可干,村民们都会尽量躲在家中取暖,不愿出门活动。

为了御寒,临江湖平原上的人们发明了各种取暖工具,最常用的就是在家中的堂屋用木头或者煤球生火。这里几乎每家每户的堂屋里都有一个专门的火盆,有用砖头围砌的,也有从地下直接挖出的“火坑”。生活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家,会购置一种专门的火盆——把一种特制的“大铁锅”架在专门的木架底座上。这种火盆既实用又干净,还容易拆解。冬天过去后,人们就会把这种火盆腾挪到仓房去,不占堂屋的任何空间。

这时的农村,农民家里都还没有电视机可以供娱乐,收音机也极为罕见,电也是奢侈品——有时候整天整天没有电,有时候一天只供应一两个小时,而且都还是在白天。闲下来的农民,不是在被窝里睡懒觉,就是三五好友相约到一起,大人们围着火盆,或是嗑瓜子唠嗑、或是打牌、或是喝酒吹牛;孩子们则围着火盆烤火或是烤红薯解馋,更多的时候是屋前屋后的嬉戏打闹——孩子们似乎从来就不怎么怕冷。

在文化生活极其匮乏的农村,冬季打牌几乎就成了占主导地位的娱乐方式,不分男女老少,都喜欢靠打牌来消磨时光。这里农村人打的“牌”,常见的除了“国粹”麻将外,还有扑克、一种用竹子或牛骨头做的牌九和一种被称作“跑胡子”的长条纸牌。年轻一点的,喜欢打麻将和扑克。年长一点的,就喜欢打牌九和“跑胡子”。

此时已临近傍晚,火红的夕阳已经快完全落到屋子西头的地平线上,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余爹家的堂屋里,一堆烧得很旺的木材火正在火盆里跳跃,一群人围火而坐,几个男人在高兴地玩着扑克,其他人在热热闹闹地相互攀谈着。不时有一两名妇女在里屋、堂屋和厨房之间进进出出地穿梭,有序地忙碌着。

随着一阵婴儿脆亮的啼哭从里屋传出,接生婆兴奋地冲着外屋大声喊道:“恭喜余爹、余娭毑,恭喜胜南,秀莲生了个带把的崽!”

堂屋里的人一下子兴奋了起来,纷纷起身向余胜南祝贺,祝贺初为人父的他喜得了贵子。余爹更是喜得合不拢嘴,直接小跑到屋外面的禾场上,用嘴中的烟头点燃了早已用树桠撑起在那里的几挂长长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迅速淹没了婴儿的哇哇啼哭和大家的欢声笑语。一阵硝烟升起,浓烈的火药味很快就弥漫在了整个屋子里。

余娭毑喜笑颜开地打开柜子的锁,从柜子里面端出早已准备好的糖果,用盘子盛着挨个儿给在场的人发糖庆贺。一群正在外面嬉闹的小孩闻讯赶来,紧紧围住余娭毑,恨不得把她手中的糖果全都抢了去。

最高兴的当属余胜南了,他迫不及待地来到里屋,看望躺在床上、还很虚弱的妻子,随后又径直走向被襁褓包裹着的、刚出生的儿子,蹑手蹑脚地、轻轻地把他从接生婆的手中接了过来,在刚点着的煤油灯下仔细端详,难以掩饰地咧嘴傻傻地笑了起来。

鞭炮响过之后,有人就问余爹:“余爹准备给长孙子取个什么名字啊?” 余爹大声答道:“大名让他爸爸去取,小名我老早就想好了,如果是男丁,就叫细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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