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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深夜，梦里又见到那张熟悉的脸。

他躺在雪地里，脸颊冻得微红，像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太阳，鲜活的生命，急促的喘息，大雪纷纷扬扬落在他身上，没一会儿睫毛便挂上了冰霜。

宣奕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想问他为什么胜利者却落得这样一副狼狈的姿态？可还没等他开口，那人睫毛轻颤，一行滚烫热泪顺着眼角飞快滑下，冰霜迅速消融，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和一双浅褐色的眸子。

胸口骤然刺痛，意识回笼，一睁开眼，天花板映射着柔和的月光。没有大雪纷飞的万圣夜，没有贯穿心脏的银器，此时此刻，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宣奕撑着柔软的枕头坐起身，明明已经休息这么久，他却感觉身体比睡醒前还要虚弱。

[殿下，目前您的生命值为（0.9/100），按照任务世界时间流速计算，24h≈0.1生命值，您需要尽快完成主线任务，否则生命值清零，系统只能宣告任务失败。]

“也就是说，如果接下来我什么都不做，只能在这个世界活9天。”

[准确来说，是8天23小时09分。]

宣奕勾唇一笑，踩着拖鞋漫无目的下了床，系统没等到预想中的结果，忍不住出声试探。

[您一点儿也不着急吗？原著的阅读进度还停留在人物简介。]

宣奕恍若未闻，走进浴室，调好水温，准备洗个热水澡。

他刚脱下宽松的T恤，路过落地镜前不由得一怔，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盘根错节，看颜色已经愈合了很久，胸口的皮肤倒是光洁如初，丝毫没留下银器灼烧过的痕迹。

“这不是我的身体。”

[这是您的身体，殿下。]

[但您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久，身体就会越来越虚弱，直到被同化，彻底失去血族的能力，变成主角宣奕。]

系统有几分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得意，它认为，这种程度的压力已经足够令人殚精竭虑，甚至惶惶不可终日。

可惜宣奕不是人，他是在人类世界活过两百年的吸血鬼，人类教会他的第一种情感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憎恨。

热水顺着脖颈缓缓流淌，贴着紧实的肌肉，最后一颗颗砸在地板上，从骨架轮廓上看，他现在完全是一个20岁成年男性，但撩起眼皮，那双血红色的眼眸无形中昭示着一切。

栾玉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从小就有认床的习惯，再加上背着爸妈偷偷回国，夜深人静时总是会感到心虚。

刷了会儿手机，他不由自主点进某度搜索“alpha信息素突然消失是怎么回事”，页面一刷新，先跳出来三四条医院广告，栾玉泽皱眉往下滑，看着看着浑身开始起鸡皮疙瘩。

“alpha信息素突然消失的原因比较复杂，常见的影响因素包括……长期不良心理情绪？腺体退行性变？”

他一头雾水，刚要往下滑，突然网页上跳出来一个按钮，下一秒，手机嗖得一下飞了出去，栾玉泽把头埋进被子里，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铃兰花缥缈的香味在房间里蔓延，偏偏客房里又没有单独的洗手间，栾玉泽挣扎片刻，披上外套推开房门。

他料想这个时间宣奕应该已经熟睡了，于是轻手轻脚寻找公共洗手间，打算洗把脸降了温就回去，然后当做无事发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宣奕刚好洗完澡，从主卧出来，他腰上严严实实裹着浴巾，头发半干不干地往下滴水，两人迎面遇上，明明十分宽敞的走廊，栾玉泽却好像化身一座雕像，低着头一步都不敢上前。

宣奕是出来找水喝的，他瞥了眼一动不动的栾玉泽，径直从旁路过，到客厅找到冰箱，拿了瓶可乐。

往回走时，栾玉泽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但神色看起来已经正常许多，两人擦肩而过，他情急之下拉住宣奕的手腕，而后又一根根松开绵软无力的手指，在宣奕疑惑的目光中，可怜巴巴地说道：“哥哥，我饿了。”

从小锦衣玉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栾家小少爷自然吃不惯飞机上的食物，所以从登机到现在，他食水未进，全凭意志力坚持下来。

宣奕不需要人类的食物，自然也就忘了这个人类小家伙还会肚子饿，他抽回手，“点外卖吧。”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都歇业了吧。”栾玉泽垂着毛茸茸的脑袋，看向咕咕直叫的肚子，“我想吃小馄饨，虾仁馅的。”

[叮咚！关键人物栾玉泽发布支线任务：虾仁馅的小馄饨。请选择是否接受？]

可乐瓶在手中微微变形，宣奕冲栾玉泽和善一笑，咬牙切齿，“不就是虾仁馄饨吗？我带你出去吃，咱们吃个够！”

“真的吗？”栾玉泽眨着星星眼，满怀期待，“会不会太麻烦了……”

宣奕：“不会，才凌晨两点多而已。”

栾玉泽：“好耶~”

韩兵凌晨三点接到一通电话，他像生活在丛林里的猛兽一样，铃声响起的瞬间睁眼，眸光冷冽。

“司机，来接我。”

宣奕言简意赅，他翻遍了通讯录，就找到这一个备注“司机”的联系人，可等了半晌，电话那边什么回应都没有，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不想来？”

“十五分钟，等我。”

沙哑的嗓音夹杂着一丝不耐烦，而后竟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宣奕静了片刻，唇边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脾气还挺大。”

“怎么了？”栾玉泽穿好外套，背对着他凑过来，“宣奕哥哥，帮我整理下帽子。”

“天冷，戴上吧你。”宣奕随手一扣，红色卫衣的帽子遮住了栾玉泽小半张脸，他没反抗，抿嘴一笑露出两个乖巧的梨涡。

十五分钟后，门铃果然响了，栾玉泽跑去开门，骤然看见韩兵的脸色吓了一跳，只见门外的男人脸颊冻得通红，眸色深沉，看人的眼神直愣愣的，一句话也不说，像电影里逃亡多年的凶杀犯。

“愣着干什么？”宣奕只穿了件单薄的大衣，秋季新款，价值不菲，剪裁做工都十分考究，穿在他身上衬得肩宽腿长，行走间宛如某国际知名秀场的压轴模特。

“哥哥，你不冷吗？”栾玉泽真诚发问。

“管好你自己。”

吸血鬼和人类不一样，温度变化对他毫无影响，衣服穿多了反而累赘，如果不是为了显得与常人无异，宣奕甚至可以穿短袖T恤出门。

三人乘电梯来到楼下，他分出眼神瞥了韩兵一眼，漫不经心问道：“附近哪家虾仁馄饨好吃？”

“什么？”韩兵万年不变的表情裂开了一道缝隙，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人，眼底浮现浓重的怪异，“不是去工作？”

“嗯，带小孩儿吃宵夜。”宣奕语气随意，偏头轻笑，“怎么？我的行程需要提前和你报备吗？”

韩兵眉头微蹙，似乎忍了又忍，才维持表面的平静：“我去开车。”

挺拔的背影融入夜色，栾玉泽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这个人有点可怕。”

汽车穿过三条街，绕着市中心跑了大半圈，最后停在一家早餐店前。

韩兵没下车，宣奕余光看见他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烟，估计是用来提神的。

栾玉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全靠宣奕一只手牵着往前走，“台阶。”

“唔……？”栾玉泽懵懂地抬起头，一脸茫然，直到膝盖和水泥台阶来了个亲密接触，他才瞬间清醒过来，委屈巴巴地看向宣奕，“疼。”

宣奕短促地笑了一声，单手把他从台阶上拎起来，与此同时，快门声轻响，蛰伏在暗处的摄像头伺机而动。

韩兵一根烟刚点燃送到唇边，瞬间警惕地眯起眼，他皱眉下车，叼着烟大步流星往暗处走，几秒后拽着狗仔的衣领往地上一搡，眉眼悍厉：“交出来。”

“干什么呀！”狗仔拼命护住机器，撒泼打滚的叫嚣，“还敢打人不成？”

“少废话。”韩兵单手按人，另一手夹着烟，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嗓音低沉沙哑，“郁家的人，你也敢碰？”

“你……”狗仔嘴唇轻颤，不敢再挣扎，任由吃饭的家伙被夺走，大气也不敢出。

韩兵拿走了存储卡，在地上掐灭烟头：“滚！”

店里空无一人，女老板坐在前台看综艺，完全没注意到有客人来。

正常来说这个时间别说吃早餐，连服务员都没上班，后厨忙着备餐，她忙里偷闲，看店的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啊啊啊啊啊啊冠军！我就知道……”

“打扰一下。”

宣奕指关节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在如此高分贝的尖叫中始终保持淡定从容，“现在能点单吗？”

“啊？”女老板抬起头，手机屏幕啪嗒一声扣在桌面上，她顿时心疼地低头查看，视频画面还在继续播放，站在舞台中央的人渐渐和现实重合，两个相似的嗓音同时响起。

“非常荣幸获得《声下光年》的第一名……”

“我是说，现在能点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