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这算是考验吗?106(1 / 2)

牙医给我的牙床上打了几针麻药,很快我的嘴变得麻木。我闭上眼睛,随他折腾。本来预约是要做半边的深洗。刚才问他是否可以这次把两边都做了。他说,可以,但两边都打麻药,怕你会觉得不方便。我说,没关系,反正今天没什么事。

是的,我知道今天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的心被沉沉地压住了。

来看牙医前我刚去家庭医生那里做了宫颈抹片。

前两天我接到家庭医生的通知,让我去复查。一个从没见过的注册护士进来说今天由她给我做抹片。我问她为什么通知里说是复查而不是检查呢?她说:“记录上显示你去年hpv阳性,所以这次是复查。去年肯定给你发了信,你没收到吗?”我想了想,可能收到过,但不记得了。护士接着说:“第一次查出是阳性,并不需要采取措施,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可以靠自身的免疫力杀死病毒。如果第二年的检查仍是阳性的话,就需要考虑治疗了。”我说:“哦,明白了,可能正因为信上说我不用做任何治疗,所以我没当回事,随手就把信给扔了。hpv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得上的?”

“这是通过性行为传染的病毒。如果持续阳性的话,有可能会导致宫颈癌……”她机械地背出一串普及性知识来。

听到“性行为传染”这几个词,我的心像被猛击了一下。我稳稳神,说:“我只有一个性伴。”

她的脸上挂出职业性慈悲式的笑容,“那就是他从别人那里染来的。”

这话在我的预料之中,但听起来那么刺耳。我颤声问:“你是说他跟别的女人有性关系?”

她不置可否,但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 yes。

性行为传染。他跟别的女人有性关系。我不甘心,又追问了一句:“除了性行为传播,有没有可能通过其他渠道传播呢?”

“基本上都是通过性行为传播的。”她继续她慈悲式的微笑。

我突然很反感她那虚伪的笑容。我知道我的反感毫不讲理。我生病我生气我的亲密关系出了问题都不是她的错。她给我普及医学常识是她的职责所在。她脸上挂笑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我赶紧移开目光,不再看她的脸。我希望她也不要再看我的脸。好在她对我并无兴趣,只是低头迅速把抹片装袋,嘱咐我拿到一楼的化验室去。

我强挤出笑脸,跟她说谢谢再见,看着她转身离开。门被咣当一声关紧,我终于可以卸下伪装,来面对我的痛苦了。我长叹了一口气。浑身无力。心里乱极了。我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机械地穿上衣服。

出门碰到给我量血压体重的黑人小护士,我对她笑了一下,说谢谢祝她一天愉快。她也笑着祝我一天愉快。我还能愉快吗?我只觉得心肝肺肠子肚子都被抓成了一团。可脸上还是要挂着笑的。我刚才走进牙医诊所时,不是也跟前台接待员、墨西哥护士和我的台湾牙医笑了很多吗?大家都在笑,都在彼此祝愿快乐。都是客气。客气。谁也不知谁肚子里藏了多少心酸苦痛。以为别人都过得很愉快,只有自己在暗自消化伤心事。

麻药真好,让我感觉不到疼痛。牙医一边灵巧用力地在我嘴里忙着,一边跟墨西哥护士聊天。

“有两个月了吗?”

“没有,才六周。”

“有晨孕反应吗?”

“有,整天都觉得恶心。”

“哦,过一阵子会好些。”

牙医和护士不再讲话,我也可以专心想我的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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