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根断了,我成了浮萍1(1 / 2)

“what do you have?”

“what do you have?”

“what do you have?”

小女孩儿的这句问话在我耳边反复回响,像个钎子,一下下地凿在心上。太阳毒辣辣地晒下来,我浑身燥热,心烦意乱,不由地加快脚步,恨不得早些躲进树荫里。无需抬头,我就知道天空肯定像往常一样又蓝又高又远,也许有几丝云,也许没有。加州的太阳,就是这样,总是肆无忌惮地撒下光和热,根本不问你想要不想要。

刚才在邮局排队时,我漫不经心地看着一对金发碧眼的小姐弟在邮箱柜旁无人的空地玩耍,小姐姐一边叽叽喳喳地跟弟弟说着什么,一边摆弄玩具婴儿车上的两个金发碧眼的洋娃娃。忽然小女孩儿抬头看见我,好奇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抱着一个娃娃朝我走过来。我有点懵,我看着很怪吗?为啥会吸引她的注意力?她边走边继续上下打量我,走到我近前,笑嘻嘻地问:“do you have kids?”

我摇摇头:“no.”

“do you have dogs?”

“no.”

“do you have a husband?”

“no.”

“then what do you have?”

我心里茫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听到妈妈喊她,小女孩儿扭头跑过去,给两个洋娃娃绑好安全带,推着玩具婴儿车跟在妈妈和弟弟后面走出邮局,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的目光一直下意识地追随着她们,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见她们解开拴在门口的两条黄毛大狗说说笑笑蹦蹦跳跳地离去。

小女孩的笑脸和妈妈的笑脸不断在我脑海里交映,这就是快乐吗?孩子、狗、丈夫。这在小女孩儿的世界里如此平常的快乐,于我而言却似乎遥不可及。

我有什么?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没有狗,没有孩子,没有丈夫。哦,丈夫,曾经有过的,但那段岁月已经逝去,不堪回首。妈妈,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刚刚永远地离开了我。父亲还在,但我对他只有冷漠和怨恨。我唯一的财产,那辆福特车,这会儿正无声无息地躺在垃圾堆里。除了我自己,我什么都没有。我像茫茫大海上漂着的一叶浮舟,没有方向,孤援无助。没人关心我的命运,更没人在意我的悲喜。

快乐?早已与我无关。我在痛苦中麻木,很久没有开心地笑过了。多久了呢?半年?一年?四年?还是更久?那种发自内心的欢笑是什么感觉?我已经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是否曾经有过那种感觉。

他出轨后,我辞掉bj的工作,离了婚,来到加州名不经传的f大读经济学硕士。我说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来美国读书,只是觉得只有换个环境我才能活下去。初来异国的艰辛远远超出预想。功课并不轻松,我还要打工。最发愁的是如何在美国站稳脚跟。开学没多久便听说我们系上一届硕士毕业生没有一个人找到工作。我毕业后该何去何从?回国吗?打死我都不乐意。可找不到工作就拿不到合法居留身份,总不能靠打黑工留下来吧。考虑了两个月后,我决心申请读博。我在国内考过gre,但成绩太低,拿不出手,只好再考一次。在忙碌奔波、焦虑惶恐和紧张压力下,我离婚时得的失眠症逐渐加重,人也愈加孤僻。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我高兴的,也没有什么人是可爱的。我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唯一用心的就是学业。倒不是因为我喜欢学习,只是,学习是我活下去的最后支柱。 日子在煎熬中一天天苦捱过去,我把gre考出了高分,而且在学业上突飞猛进,赢得了系里教授们的一致肯定,夸赞我是他们教过的最优秀、最有潜力的学生。我收获了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丰硕果实:我竟然拿到了五份博士录取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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