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恍若隔世（1 / 2）

时间抚平的不是内心真正的创伤，但对一些表面上的痛苦还是有很大的掩盖作用的。

海底的世界无论多么黑暗凶险、不为人知，海面之上至少也不至于毫无生机。

和伊丽莎白分开之后的第二个星期颜陌就不再会流泪了，至少他还能每天都见到伊丽莎白，这就代表着伊丽莎白并不是彻底遗弃了他。

毕竟，他还能和伊丽莎白呼吸着同一空间的空气，也能晒着同一个太阳，尽管不能再相依相偎，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失去的越多，对于能够侥幸拥有的，自然会倍感珍惜。人心向来如此，即便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来说，也是如此。

他很难再看到伊丽莎白的笑，也很难看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过往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境，梦境中的场景随着冬日的寒风渐渐远去。而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在颜陌的脑海中已经被冻成了冰雕，它们不再有生命，显得刻板无比、毫无感情，似乎只要一敲，就能碎成一地冰渣。

孩子的心总是梦想着奇迹，所以即便颜陌明知伊丽莎白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但他仍然坚信他们娘俩之间还有复合的可能，他也坚信世界上没有一个娘亲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

可是总有几个孩子会告诉他，他们之所以来到了孤儿院，就是因为被亲娘和亲爹抛弃了。

颜陌不愿意相信他们，和他们拉开了距离，他不再待见他们，他认为他们都是坏孩子，他们巴不得在他和伊丽莎白之间树立一道屏障，让他们娘俩越隔越远，最后让自己成为和他们一样可怜的孩子。

素素好像并不在意颜陌失去了第二个娘亲，她依旧如故，仗着自己是孤儿院里最漂亮和最讨大人们喜爱的女孩子，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点儿也没有因为颜陌失去了伊丽莎白而表现出半点儿同情。

颜陌难过的时候她都在笑，不会去料想自己在颜陌伤心的时候放声大笑有何不妥。

于是，一种很自然的抵触便从颜陌的内心深处萌芽，他开始回避素素的笑声，回避她朝自己伸过来的手。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讨厌素素了，他只知道，素素的心里永远只会顾及她自己，一点儿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虽然没有娇气得想让素素来安慰他，但素素却不该整天都笑得像只喜鹊，自己那么难过，她却那么开心，他们两人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况且，颜陌总认为伊丽莎白不要自己和素素有很大的关系，素素当着院长的面说要嫁给他，伊丽莎白一定是因为这件事伤心的，毕竟伊丽莎白曾经说过，在他成年之前不希望他和女孩子在一起。

鸡蛋一旦破了一丝缝隙，就不会再有保质期了，这种感情会渐渐变得恶臭。

所以在日复一日的时间流逝里，颜陌开始得寸进尺，对素素的排斥越来越不加以掩饰。

有一个夜晚，他没有去大榕树下和素素会面，第二天面临素素的责问时，他也只是简单地撒了个谎。

他真的是受够了，他不想再和素素在一起，他不愿再见到那张笑嘻嘻的脸，他觉得和素素在一起有违良心。

他笑不出来的时候，素素偏要千方百计地引他开心，从而满足她自己那种微不足道的成就感。没有任何人受得了这种不需要的给予，这是种折磨。

时间又过了几天，眨眼就到了除夕节。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已经逝去，意味着他们这群孩子已经迎来了生命里的第六个春天。

再有几天就要离开孤儿院去学校读书了，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分在同一所学校，所以在除夕夜这个特殊的团圆夜里，孩子们对友情的惺惺相惜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

喜悦的气氛在整个孤儿院里达到了波涛狂涌的地步，操场上架起了硕大的舞台，五光十色的灯光伴随着摇滚音乐翩翩起舞，台上的戏剧一场接一场，可惜颜陌仍没有融入这个充满喜庆的大家庭里。

他总是悄悄去看坐在最前排的伊丽莎白，因为她是背对着颜陌，所以颜陌可以把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也不必担心会被察觉。

他注意到，每一场戏剧落幕之后，伊丽莎白和他一样都不鼓掌，颜陌觉得她也没有感到快乐。

素素似乎对前几天颜陌的爽约生了气，她没有再来找过颜陌，而是和她的姐妹们坐在了一起，她们挑选了一个最不被注意的黑暗角落，为的就是能在黑暗中窥视颜陌的所作所为，从而不被颜陌发觉到。

她以为颜陌会很着急地寻找她，可是颜陌自从坐下之后就没动过一下，状若雕塑，也不知道他看的是舞台还是哪里。

素素难过极了，却仍没有说服自己放下娇小的自尊心去靠近颜陌，反正再过两天就到了她们约定结婚的日子，到那时她非得让他道歉不可。

颜陌和素素确实是不同世界的人，颜陌沉默内敛，不喜浮躁，而素素虚荣自傲，感情强烈。他们不仅仅是性格相反，就连对事物的看法都抱有各自的准则。

就拿最简单的时间来说，所有人都置身于相同的时间里，素素渴望着时间飞快，而颜陌则巴不得时间停止。

素素担心夜长梦多，毕竟马上就到她和颜陌的好日子，她激动，她憧憬，人夜后难以平静，满脑子都是颜陌的影子。

她想亲吻颜陌的小嘴，这个埋得极深的欲望连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害臊，可她真的想那样做，她相信，只要到了那个夜晚，她会有勇气的。除此之外她还患得患失，总担心颜陌再次爽约。

颜陌更是忧心忡忡，他不想离开伊丽莎白，哪怕只能在远处悄悄地偷看她两眼也能让他感到幸福，可是再过几天他就得走了，到那时候他就真的失去她了。

如果真让颜陌选择的话，他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亲情，因为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对母爱的渴求远远高于他对异性那种没有性欲加持的爱情。

时间就在春天的萌发中一晃而过，颜陌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种流逝。

离开孤儿院的前一天，他每时每刻都在观察伊丽莎白，有那么几次他甚至都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好想和伊丽莎白说两句话，就算是道别的话也无所谓，他试着在伊丽莎白的面前走动，可惜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之下，伊丽莎白都没有看他一眼，更别说做出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