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2 / 2)

夙家夫人冷漠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时不宜张扬,不若掌尊带回好好教导,青沱山结界重重,定能护好他。”

一句话,夙天阙被关在青沱山主峰,修炼仙法整整十年。十年间,连他的大师兄景星杓都难得一见。身边的小侍从更是从来不敢亲近,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打坐,练剑,直到十五岁那年。

清禾坐在高大的凤凰树枝头,看着夙天阙天不亮就在院中练剑,天一生水的七十二招变化,不过十五岁已然出神入化。午后,在树下打坐,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天已经黑了。

“真无聊啊……”清禾荡着双脚在树枝上,一朵凤凰花摘下,打着旋儿落在夙天阙的肩头。即便这样,他也没有睁开眼。

“难怪年纪轻轻,已入守寂境界,有天赋又努力,但这何尝不是一种酷刑……”清禾想了想,“修仙本就是一种酷刑。当你想要变得强大,就会发现自己始终成为不了最强的那个,如同贪财的人欲壑难填,仙途何尝不是如此。”

十五岁那年,夙天阙破境第七阶莲开,震动东洲。也是因为他的强大,和青沱山的靠山,终于被允许回了夙家。

他以为见到家人,见到母亲,是他这十年努力以来,最大的回报。

然而等待他的,是此后三年无尽的煎熬和噩梦。

“柳云柯,他的灵根与天阙不相上下,又是你柳家的嫡系血脉。你让天阙名声传扬整个东洲,是不是想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好掩盖柳云柯的光芒,成为你柳家后人的挡箭牌?!”夙夫人的话响起,夙天阙站在门外,闪身跃上房梁。

“修为升至莲开,与凤山的星宿榜上就会出现姓名,这种事情怎么会是我故意的?”难以置信的是,房中明明没有外人,那声音是从通讯法器中传来的。

夙天阙十年未见生人,自然认得出那人的声音,然而对方的话瞬间把他打入深渊。

“那柳云柯虽是嫡系,但我活了几百年,又怎么和他有几分亲近。夙儿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为他筹谋……柳云柯性情和他那个入赘的父亲一样,狂妄自大,实则极为自卑……这样的脾气秉性,在修士中定然处处树敌。你要信我,婉华……我不可能不去想着我们的孩子……”

清禾坐在窗边,看着门外梁上的孩子,啧啧摇头,“好生狗血。”

谁能想到柳云柯才是那个靶子,这些年把孩子养废,定然也是柳玄这个掌尊的功劳。

“呵,信你?柳玄,当年岑渭视你为兄为父,你见他修为高深,唯恐取代你的掌尊位置,还不是和与凤山联手,以我的女儿为诱饵,害死了他,也害死了我的骨肉!”夙夫人手抚着胸口,悲痛几乎让她难以站立。

清禾看着夙天阙,他的眼神,如同碎裂的镜面,怦然炸开,整个人如遭雷劈,差点从梁上摔下来。

“夙蘅替他挡那一下,谁都没有料到,我本也只是为了压住岑渭,他当年的提议,太过惊世骇俗了。”柳玄说道。

“那夙姝呢……你们用她的死,给陆家那个小子铺路……尸骨无存啊……亡人临碑就能升阶破境,天道难道是瞎了!”

夙天阙再也支撑不住,从梁上跌落下来。

清禾捂住眼睛,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十年如同幽禁般的生活,让他活得太过纯粹。然而一朝面对人性最为复杂的一面,对他来说何其残忍。

“背信弃义,杀人夺位,通奸乱伦,身处极刑,孽海沉浮……”天下极苦,他竟全占了。

可是,这并不是他的错。

通讯法器断开,夙夫人蹲在地上,看着门外双目赤红的夙天阙,第一次抬手抚上了他的额头,“我的孩子……”她细细打量夙天阙,他生得这样好,棱角分明随了父亲,但那双眼角微翘的凤眼,和她的两个女儿如出一辙。每次看到他,她都像是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过去。

这一生近百年,她都在不断失去她的孩子,先是夙蘅,然后是夙姝,最后,连天阙也终于还是避无可避地搅进来了。可这不就是她最初的目的么?

如果不是夙丰年的懦弱,夙家又怎么被与凤山施压,亲手葬送两个孩子。

即便过了百年,孟婉华依旧风姿绰约,她面容如同神女般慈悲,嘴里却吐出噩梦般的谶言,此后如同诅咒,不分昼夜地纠缠着夙天阙。

“你身边的每个人,都是你的仇人。变强,然后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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