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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身一人……?

安无雪顺着怀中困困的毛发,自言自语般道:“有人照顾我。”

云皖微怔。

安无雪用灵力把她扶起来,就这么在她的目送下缓步走远。

安置好云皖,他要回霜海了。

昨日师弟心魔作乱,以至于最后……他们两人都不太能料到,因此就这般过了一日。

他和谢折风还是得尽快看看那魔骨。

而且,关于他自己的玉骨,他现在也有所猜测……

他满怀心事地走出小院,还未唤出灵力,便突然瞧见前方出现一个白衣身影。

困困飞起来歪了歪头喊:“呜!”

出寒仙尊神色仓惶,一身白衣奢华矜贵,可连发簪都歪了些,衣襟更是散乱。

像是连个穿衣的法诀都没有心思念全。

安无雪刚瞧见人:“你怎么不在霜海——”等我回去。

师弟眨眼间掠过竹叶切碎的重重光影,不由分说地将他拥入怀中。

谢折风眉心雪莲剑纹闪动,心魔发作深重,他双目微红,满目焦急,似有暴戾之色。

像是一个随时会失控的野兽。

冷息环来,这人气息凌乱急促,用力抱着他,灵力摧折了四方长竹。

但他仍然违抗着妖魔骨的天性,万千纷乱于心间,却仍然没有失控。

安无雪只感受到轻风拂面。

他被师弟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听见这人后怕地说:“你没走,你还在……”

雪莲剑纹逐渐平静。

“我……”谢折风嗓音之中还带着后怕,“没有,我知道如今诸事未定,师兄不会放下苍生不管。我只是……只是刚醒没了脑子,你……不必理会我。”

他说着“不必理会”,目光却直勾勾地挂在安无雪的身上,生怕一个眨眼安无雪又会不见。

安无雪心底似乎软了那么一下。

他听过妖魔的求饶,见过恶者的哀嚎。

可他从未心软过。

怎么千年生死一遭,他还越活越回去了呢?

他闷声问:“你怎么会认为我走了?”

“我醒来没在霜海上见到你……”

“然后呢?”安无雪对上这人的目光,“我如果想走,昨日为何不推开你?”

谢折风一愣。

安无雪咬牙:“昨夜我说不用了,仙尊非要再来一次的时候,怎么不怕我走呢?”

男人眸光一闪。

但这人居然只是心虚了一瞬,眉眼稍动,目光落在安无雪双唇之上,神色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安无雪嗓音愈沉。

这人习惯了对他有问必答有求必应,脱口而出道:“昨夜师兄说不用的时候——”

果然没在想什么正经事!!

安无雪挥起灵力就把这人往后打去。

师弟对他毫不设防,骤然被他撇开怀抱往后一推。

安无雪听到闷哼一声。

堂堂仙尊,就这么被他推到后方的竹子上,撞了一下。

他没想到谢折风完全没有用灵力护体,一个怔愣间,师弟已经倚靠着长竹,神色落寞地咳了几声。

安无雪指节微蜷,神色一顿,走上前问他:“我打疼你了?”

谢折风面色苍白地摇头:“无碍。我刚才举止无状,让师兄生气了……”

这人又咳嗽几声。

安无雪莫名有些不自在。

“谁让你——”

他话语一顿,迅速眨了眨眼。

他眼角一垂,眸光一凝,一字一顿道:“你如今不是剑骨化身吗?怎么还会被我打到咳嗽?”

谢折风咳嗽声猛地一滞。

安无雪:“。”

又装可怜!!

他上当一次还不够,怎么可能还会再上当一次!

而且这人装可怜装得这么得心应手……

年少回忆随之涌上安无雪心头,他眉头微皱,一点点明白过来。

他举目望去。

竹林落下细碎光影,不远处的长石之上似乎还有近日来弟子们练剑留下的剑痕。

不知其中哪块石头是千年前安无雪和谢折风练剑时坐过的,时隔千年仍然静静地躺在一旁。

当年他们也是在这里……

“……你那次练剑磨破手,是没发现还是故意的?”

“……”

“有一回你被剑光划伤腿,坐在竹林中等我发现你,才和我说你没有疗伤的药,所以我把你带回我的住所养伤了几日……你当时真的没有疗伤的药吗?”

“……”

“谢出寒!!!”

“师兄,”谢折风可怜兮兮地说,“你别生气,我知错了……”

安无雪不理他,随手唤出竹林里供给弟子练剑的普通灵剑,御剑而起。

谢折风赶忙跟上。

直到他飞入霜海结界,回到了霜海门前,谢仙尊依然还是无声地跟在他身后。

他稍稍回头看去,只见谢折风面色微白,神色紧张,双眸之中似是有些失落。

安无雪只不过回眸一下,这人便露出了期望之情。

可安无雪没有说什么,谢折风还是不敢上前。

安无雪停步,沉默片刻。

他叹了口气:“我要和你说说根骨一事,你离那么远,是仙尊不当了,想当个守门弟子?”

谢折风眸光一亮,这才几步上前,低声说:“我惹师兄不高兴,不敢在你跟前碍眼。”

“哦,所以在我跟后碍眼?”

谢折风:“……”

这人思忖了一会,反倒面露肃然之色。

“你若当真觉得我碍眼,我……”

他想说他不打扰师兄了。

但这话临到嘴边,居然说不出口。

他不想见不到师兄。

安无雪如今一眼便能看出谢折风心中弯绕,心下无奈,道:“你刚才说错了一句话。”

谢折风登时正色,错在哪都没听就积极认错:“我知错了,师兄告诉我哪儿错了,我绝不再犯。”

“绝不再犯?我看你现在就在犯。”

谢折风一愣。

“你刚才在竹林中,说你相信我不会离去,是因为诸事未定,苍生大事在前——此言说错了。”

他直视着谢折风,“我若当真只是因为这个,那你便是把出寒剑架在我的脖子上,或是用天底下所有的酷刑逼我,我都不会与你同归霜海。”

谢折风也直勾勾地看着他。

霜海封锁,门前无人。

长松抖落霜雪,挂在他们肩发。

师弟凑上前来,双唇贴上了他的嘴角。

这一吻克制而温柔,绵长却不恼人。

它并无迷糊朦胧,也没有失控脱缰。

千年生死一场,后路如何尚未可知。

他们谁都知道,祸事还未结束,不论是安无雪的身体,还是谢折风的魔骨,都是未知之数。

但从昨日至今,又在这一刻,他和谢折风都默契地放下了这些心中之事。

天地茫茫,仅有他们两人。

谢折风放开了他。

安无雪从脸颊红到了脖颈。

谢折风还偏偏看着他脸红,嘴角不自觉勾了勾。

这人笑得其实很不明显。

但谢仙尊平日里面色如霜雪,浅浅笑意也如冰雪消融,瞬间送入安无雪眼帘。

他瞪了师弟一眼。

师弟这才乖乖收回目光。

安无雪伸手:“你先前挂在门前的那个魂铃呢?”

——霜海门前的长松上挂着的还是安无雪先前做的赝品。

谢折风将破旧的魂铃递给他。

安无雪眉眼微弯,笑着接过,不用任何灵力,徒手将那赝品换了下来。

他不太擅长直言许诺什么。

但他可以把这只有他能敲响的魂铃挂回去。

“师兄……”

“往后尘埃落定,我们回到落月,你若是闭关,总要给我留个能立刻喊醒你的东西吧?”

谢折风眼眶微红——他听懂了此言含义。

安无雪见他总算没了先前那般患得患失,这才说:“养魂树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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