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会(2 / 2)

一套亮黑色的西装,一朵浅红色的康乃馨耀眼地插在他的西装翻领上,西装笔挺、皮鞋锃亮,让雷院长整个人看上去威风凛凛,他自身本就散发出来的气场更为强大了,即便是坐在这么后面的我都能略微感受到来自于雷院长气场的那种丝丝压迫。

三点半到了,雷院长左手持蓝色的文件夹,右手弯曲呈在胸口的康乃馨前,仪容大方,大步走上了会议台,站在了讲台前,理了理衣领,翻开了蓝色文件夹拿出演讲稿,不慌不忙地举起话筒开始发表自己的演讲。

“各位医生,各位护士、护工们,大家下午好。今年是我们天穹医院建成的20周年,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大家听党指挥跟党走,响应党的号召,完成了大量的实验研究,救治了无数病人,解决了诸多疑难杂症,齐心协力共同进步,为年轻的天穹医院贡献了自己的力量,确实辛苦诸位了!在这里给诸位致以雷某人最诚挚的谢意!”

雷院长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今年,我院打算开展一个大型的实验研究计划,我给它取的名字是‘天顺’。‘天顺’这个名字含义丰富,“天”表示宇宙、自然、天空,有着神圣和广阔的意义;而“顺”则意味着顺利、顺从、顺应。‘天顺’这个名字可以解读为希望个人能够与自然界和谐相处,顺应天道,顺利前行的意思,传达了一种积极向上、顺遂顺利的寓意,寄托了希望咱们天穹医院能够顺利发展、顺应众生之道、与周围环境和谐共处的期望!”

霎时间台下掌声雷动。

雷院长清了清嗓子道:“在大会结束之后,每个部门的负责人暂留,我另作交代。‘天顺’计划的具体工作贯彻落实到每个人头。”随后雷院长又总结了一番各部门的年度情况,并具有针对性地给出了解决办法,并没有再提任何天顺计划的事儿。

职工大会很快就进行到了尾声,我看了看表,这会儿已经是五点三十四分了。会议以雷院长的鞠躬谢幕,除了两位副院长和几位部门的负责人留下来之外,其他职工及我们这些凑热闹的病人都相继离开了。

我往病房走去,在门口撞见了小颖,小颖手上拿着刚换下的点滴瓶,朝我嘿嘿一笑,随即匆匆小碎步走了。我推开门走了进去,见易明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左手挂着新的点滴瓶,拿着一本《呐喊》在津津有味地读着。她全神贯注,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进来。

“你还看《呐喊》呐?”

易明沉默了两秒钟,随后突然抬起了头:“啊?小九?嗷嗷,我看到《阿Q正传》这部分了。这主人公阿Q是未庄的流浪雇农,他一贫如洗,整日吊儿郎当,住在庄里的土谷祠,靠给人家做短工过活。平日只要吃饱了肚子,有几文钱就满足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从来不考虑以后。对了,他的精神胜利法最有名!不光平时瞧不起村里的人,在受挫的时候也总是靠幻想对方最不如意的地方来安慰自己。当百姓时惟命是从,当革命者时肆意猖狂,这样的人啊,身上的奴性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去除呢!”

听到这里,我不禁为易明的理解力折服。虽然我的记忆大部分丧失了,但丧失的都是回忆性的记忆,知识性的记忆还存留着一些。我原以为她只是沉迷于故事情节哩,没想到她竟是一个如此细心的人。

“啊对了,易明,有个问题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不知你...?”

易明立马挥挥手打断了我无奈一笑:“既然你都知道有所冒失,那何必再问呢?”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成想易明又道:“罢了罢了,既然你都开口了,那你问吧。”

我摸了摸后脑勺,说道:“我也是好奇嘛,毕竟既然咱俩分到一个,说明情况应该大同小异吧。你当时是为什么而进来的,你右手是什么情况,还有,你入院之前是做什么的?”

虽然这两个月以来我和易明之间相处得还算融洽,但这些事情毕竟事关隐私,我又怕引起她那些痛苦的回忆,虽然好奇,但也一直没有开口。直到刚刚看见她看《呐喊》,而且竟然看得这么入迷这么透彻,这再一次激起了我对她强烈的好奇心,因此我便忍不住,这会儿还是说出来了。

易明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终究会问的。好吧好吧,那我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吧。不过有些事情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我隐约记得我...嗯,我记不得我是哪里人了,不过我的家乡很美,野径埋香,风月琳琅。平江无须歌惆怅,明月应是在故乡;经年如水的故事,在每一个红尘渡口,滋润着情怀,丰盈着生命,风雨难摧。但关于我的家人,我的亲朋好友那些什么的,我完全都不记得了。”

易明顿了顿,眼眶略微有些湿润:“我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也实在有些想不起来,确实...不过我依稀记得,我入院的那天,我好像是不知怎的,突然一下就...我本来好像是健全的,但是我醒来后...似乎,那时有一束炫目的强光袭来,随后伴随着的是一阵震耳欲聋,如雷鸣般的巨大声响,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醒来后就在这里了,当时我只记得我叫易明,现在好一些了,稍微能想起来一些。不过奇怪的是,我醒来后右手不见了,但我却像是天生就没有右手似的,没有任何伤口。”

易明把右衣袖拉了上来,果然,如同天然的,从肩膀开始整个衣袖空荡荡的,在肩膀断臂处完全看不出一点伤痕。

我不禁想起了叶医生那天对我说的话:“最让人惊讶的,这种情况我这辈子从未见过。你左侧太阳穴一片瘀青,还有凹陷,像是被子弹打穿过后,皮肤组织粘连在了一起,这怎么可能?”

我陷入了沉思。

易明看我一脸沉重的样子,笑了笑:“没事儿小九,这两个月以来我已经习惯了,病房内的厕所似乎有些堵了,你带我去走廊那边的公共厕所吧。”我点点头,推着易明的轮椅车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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