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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目光看得殷云度心头一跳,恐惧立刻揪紧了他的心脏,岑丹溪拿这样陌生的眼神看他比捅他一刀更让他惊惶。

但好在岑丹溪马上就辨别出来了坐在那里的人是谁,冷漠的神情霎时便变得鲜活了起来。他露出小兔子受惊一般的表情,慌慌张张将手里的剑往身后藏却“咣”得一声将手甩到了门上,剑脱手掉到地上。

殷云度还看着他,岑丹溪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但就是心虚。

“阿圆。”殷云度的声音响起,很温柔:“这么晚,做什么去了?”

“没,我没做坏事……”岑丹溪做人都学得磕磕绊绊,更别说撒谎了。他底气不足小声道:“没杀人……”

方才岑丹溪那陌生的一眼带来的不安还盘桓在殷云度心头尚未散去,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如常:“阿圆过来好不好?”

岑丹溪向前走了两步,意识到自己没换衣服身上可能还有沾的血,于是踟蹰着停下脚步。

殷云度在微笑,可那笑不是平日里看他时那种温和放松的笑,岑丹溪知道他生气了。

殷云度语气温和,举动却强硬。他径直抓着人手腕将人拽过来,抱到腿上细细检查有没有受伤。

殷云度无论是捏着他脸看,还是掀衣服查看身体,岑丹溪都乖乖不动,睁着那双圆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一副任由搓扁揉圆的受气包样。

连一点擦伤也没有,殷云度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涌上了些火气。

这会儿倒是又乖了,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招呼也不打就跑出去了。

想到这,殷云度故意撒气似的在岑丹溪腰间敏感处捏了把,岑丹溪没忍住闷哼了声。

“抱歉,手滑。”殷云度微笑,安抚似的抚摸他的脊背:“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跑出去了?”

“我没找到你……”岑丹溪正回答着,殷云度的手却游离到了其他地方,引得人一阵颤栗。

殷云度手继续往下,脸上却还正经:“然后呢?”

岑丹溪声音断断续续:“嗯……我想着……很快就能回来,应该不说也可以。”

殷云度嗯了声,声音不辨喜怒,凑近轻轻亲了下岑丹溪的脸颊。

这动作极其温柔,一对比,就显得另一边动作太粗暴了。

岑丹溪眼里沁着水光,咬着唇防止自己发出什么声音。

“好乖……真漂亮。”殷云度拉着他四处乱抓的手亲了亲:“老婆,出声,我想听。”

他大概还是有些生气,但又怕岑丹溪会害怕,所以他一直挂着笑。

岑丹溪坐在他怀里,拉拉他的手:“你在生气吗?”

殷云度立刻否认:“没有。”

相处这么久,岑丹溪自然能察觉他的情绪。于是又道:“我没有做坏事……”

“阿圆,你做什么都没关系,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原因,但不要对我撒谎。”殷云度有些无奈,目光望向门口地上的剑:“你进门时剑还滴着血呢。”

岑丹溪不知道该回什么,于是心虚的转移话题,环着他的脖颈小心翼翼亲吻被自己咬过的地方:“还疼吗?对不起,我那时候不是故意的。”

“咬我没关系,不要骗我,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殷云度将人抱紧,把脸埋在岑丹溪颈窝,小声问:“以后能不要突然离开吗?”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但我以后出去一定会告诉你。”岑丹溪回抱着他:“我没有做坏事,我杀的都是该死的。”

“好。”殷云度点头:“我信你。”

岑丹溪身上的衣服刚刚已经换过,殷云度起身将地上的衣物全都捡起来,拇指食指一擦,窜起一阵火苗将东西烧了个干净。

他又走到门口将剑捡回来,用绢布擦干净,随后将那绢布一并烧了。

殷云度将剑还给他,抵着他额头又亲了两下。然后温柔耐心的教他:“下次要记得马上把沾了痕迹的东西销毁掉,不然哪怕隔得很远,也仍旧有可能被人用追踪术找到……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会给自己添些不必要的麻烦,知道了吗?”

岑丹溪抱着剑,乖乖点头。

“我给你准备几身有防御效果的外袍,以后出去的时候记得穿。”殷云度垂眸扫过他消瘦的腰身:“怎样都好,不要受伤。”

岑丹溪放下剑去抱他:“不生气了吗?”

“我哪儿狠得下心来?”殷云度失笑:“况且,本也不是该生气的事。揪着不放,那就是我小心眼了。”

“你愿意全盘相信我,我自然也要信你。”

与修为倒退一同产生的变化, 是五感也变得迟钝了。

若是放在过去,单是靠感应天地灵气变化,岑寂便能大致知道现下约莫是个什么时辰。

可现在他醒来睁开眼, 看着在光影下浮动的细小尘埃,除了疲惫半点旁的感觉也没有。

似乎真的已经变成一个凡人了……

这天没到来时,整日数着算着这天什么时候到,心里因此压抑痛苦。但真到了这一天反而像是悬在头顶的刀终于砍了下来, 有种解脱了的松快。

岑寂在这房间里转了圈, 这屋内陈设简单却不单调,北茫这么冷的地方,却能在书案上,博古架上看到以小盆移栽的花。四处都是小型的聚灵阵, 以维持花木长荣。

既然有耐心好好生活,那应该也有耐心好好对待身边的人。

岑丹溪那样有点呆的性格,没耐心的人和他相处起来也不合适吧。

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这样想着, 岑寂推门出去,就见殷云度穿了件极臃肿的披风站在廊下, 隐约能听到他嘟嘟囔囔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殷云度转过头来跟他打招呼:“岑师伯早啊。”

岑丹溪也温温吞吞道:“父亲早。”

岑寂这才看清,原来不是殷云度的披风臃肿,而是他拿披风裹着岑丹溪呢。岑丹溪正好挨他一头, 被殷云度这么一挡,岑寂方才都没看到他。

“你俩这是……”岑寂牙酸,没忍住道:“老母鸡抱窝呢?”

“今早下雪, 天冷。”殷云度笑笑:“师伯不冷吗?”

岑寂这才发觉现在外面还飘着小雪, 托五感迟钝的福,他半点都没感觉到冷, 于是道:“我抗冻。”

殷云度点点头,笑道:“师伯比我更了解北茫,想来也不需我多言。师伯想去哪里自便就好,我们还有些事,便先失陪了。”

岑寂嗯了声:“你们忙你们的。”

殷云度和岑丹溪挤一把伞,不知做什么去了。

岑寂看着他们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有些失神。

也不知是因为许多年没回来了还是因为他快死了,现在一见到这些故地旧景,过去的事就一股脑的全涌了上来,赶都赶不走。

他年少时也常在雪天和人一起四处去玩,雪地上大多时候留下的是三个人的脚印,有时热闹些,是四个人。

回来后便围在一起,煮酒观雪。

不必言明,只要下雪,便会有人备酒。这次是你,下次是他。应如许虽不是每场雪都会来找他们,但只要该轮到他备酒,他便一定会来。

玄玑七百六十六年后,四个人再没聚齐过。

最后一次备酒的人是殷桓,若几人没散,那下一个备酒的人就该是凤珏了。

雪地上多出行脚印,有人撑伞走来,在廊下站定,抖了抖衣袍上的雪,将伞撂到地上。

“北茫又落雪了。”殷桓语气随意,手中拎着酒坛子,如故交旧友闲话家常:“我备了酒,要同饮吗?”

“我都这样了还让我喝酒,嫌我死的不够快?”他语气实在自然,岑寂也随意起来:“带的什么酒?”

殷桓边往里走边道:“桑落酒。”

“怎么不带你的果子酒了?”岑寂道:“往常桑落酒都是……”

说到这,他一滞,不再继续说了。

“往常都是怿桐才会带的酒。”殷桓接着他的话,继续道:“原该轮到怿桐备酒了,他不在,我便替他带了。”

岑寂有些晃神,罕见的没有跟他对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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