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生代（1 / 2）

马库斯与佩拉斯特和艾利德分开后，前去查看佣兵的封锁情况。他发现，封锁十分严密，戒备森严，有无数战士在附近巡逻。他们都穿着同样绿白相间的铠甲，手持相似的剑和长矛，所以他们很可能是同一支佣兵团的成员，而不是一群毫无组织性的战士修士。

马库斯在这里没看到任何可以称之为强大的人。因此，他的第一个想法是，他可以强行闯过去，用他的地位和威力吓倒掌权的人。这些雇佣兵可能看起来纪律严明，但他们这一类人并不以自我牺牲而闻名。然而，他越想这个想法，脑子里就越觉得糟糕。雇佣兵公会是真正的地方势力，而不仅仅是一群流氓修士。如果他们敢这样挑战水晶山，他们背后一定有人。在这里大吵大闹，可能会让那个人成为他的敌人，让他卷入一场他并不在乎的冲突。为了什么？他不是想在找出第二次学院战争爆发的原因之前，避开任何大国的视线吗？这绝对不是这样做的办法。

“喂！喂你！你在看什么啊！路封了！”

马库斯向旁边望去，那是雇佣兵在路边搭起的一小群帐篷。马库斯正在观察巡逻队，这时，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男人离开了其中一顶帐篷，迈着坚定的步伐向他走来。与周围的战士不同，他没有穿着绿白相间的盔甲，而是穿着用某种巨兽制成的厚毛皮衣服。他的腰带上挂着一把看起来很花哨的剑，他走近时，一只手紧紧握住剑柄——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还是面对陌生法师时的一种谨慎？

几年前，当马库斯还年轻、骄傲的时候，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足以立即点燃马库斯心中的反抗之火。他自己也会采取同样咄咄逼人的立场，整个事情最终会演变成一场战斗。然而，时间和在陌生土地上的经历已经削弱了一些这种锋芒。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确定在这里打架是个坏主意，并决心以和平的方式处理此事。

随着他越来越近，那人突然放慢了脚步，皱了皱眉头，然后收敛表情，继续往前走。与此同时，马库斯对来者也多了几分警惕。

马库斯今天见到的所有雇佣兵都是战士熟练者，向他走来的男人也是。马库斯实际上无法一眼就判断出不同类型熟练者的技能和力量水平——面对他的法师同伴时，做到这一点已经够难的了——但有些事情总是显而易见的。

眼前这人，和马库斯一样，也是有灵体的，至少，相当于一个化灵法师。

想到这里，他更加仔细地观察着这名男子，想要辨认出他的身份。这种级别的人极为罕见，也就是说，一个地区的每一位五级强者的名字和基本特征，都是可以知道的。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强者，都会去打听周围其他强者的信息。马库斯当然早就把银盟所有强者的描述都记在了脑子里……但他的信息已经过时六年了。

眼前的男子看上去很年轻。对于一个突破凡人极限、成为灵体的人来说，他年轻得令人震惊。剑士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这意味着他直到马库斯离开白银联盟后才开始接受真正的训练。如果真是这样，难怪马库斯认不出他了。

看到这样的年轻天才为一个小佣兵公会工作而不是加入像水晶山这样的大势力，这有点奇怪，但这并非完全闻所未闻。这样的人往往很骄傲，急于快速成长，这可能会让与一个既定派系合作变得困难。这是马库斯非常熟悉的事情……

最终，那人停了下来，与马库斯保持了一段距离。两人警惕地对视着，都没有说话。一些雇佣兵停下巡逻，看着这场对峙，他们低声耳语，马库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气氛很压抑。

“你是间谍吗？”那人突然问道。

“别想了，”马库斯说。“我只是个旅行者。”

“显灵行者？”男子疑惑的问道。

“灵体法师也会旅行，和其他人一样，”马库斯反驳道。“我们不应该自我介绍一下吗？”

那人轻蔑地哼了一声。“马库斯将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问道。没等马库斯回答。“我是蒂米扬，白松佣兵公会的领袖。”

马库斯并不惊讶蒂米扬知道他是谁。尽管马库斯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但人们仍然知道他还活着，而且随时可能回来。而且在他离开之前，他就是一名精神化身法师。

“我不再是将军了，”马库斯说。“但是，没错，我就是你们想的那个马库斯。很高兴见到你。”

“他们说，如果你率领大海之军，他们在上次战争中就不会损失得那么惨重，”蒂米扬继续说道，没有回应他的客套话。

马库斯沉默了片刻。他努力保持着冷静的外表，但内心却震惊不已。大海……迷失了？

“我相信如果水晶山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才为他们工作而不是封锁他们的道路，他们的境况也会好得多，但事情最终并没有这样发展，不是吗？”马库斯最后说道。

马库斯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他只是不想向蒂米扬承认他其实刚回来，对过去六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如果需要的话，他准备表现得非常神秘，说一些含糊不清的废话，这样他就不必承认自己无知了。

“总之，我只是路过，仅此而已，”马库斯继续说道。“我只是好奇，想亲眼看看你们设置的封锁线。我对你们或你们的团队没有敌意。”

“我不太相信，”蒂米扬严肃地说道。“你不是水晶山的朋友吗？在学院即将被维尔多兰的军队攻占时，你就是那个赶走维尔多兰军队的救世主？”

马库斯差点儿笑出声来。蒂米扬以为水晶山会向他求助？马库斯庆幸他们没有派出一连串的刺客来威胁他。

可能是因为他们太担心他们的珍贵石碑会发生什么……

“这次我没有带军队，”马库斯指出。“事实上，我在这里孤身一人，没有其他修士支持我。”

“确实如此，”蒂米扬承认道。“你一个人试图拆散我们，这太大胆了……”

一秒钟的沉默，马库斯等待着蒂米扬做或说其他事情，或者以其他方式表明谈话结束了，但另一个熟练者只是用令人不舒服的专注力一直盯着马库斯。

“好吧！”马库斯突然说道，用手杖敲着地面强调道。“我的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了！封锁得不错，纪律严明！我现在就走。”

“等一下，”马库斯转身时，蒂米扬突然说道。“我们应该打一架。”

马库斯犹豫了，身体僵在半转身处。他奇怪地看了蒂米扬一眼。“不，我们不应该这么做，”他简单地说道。

“你内心深处难道没有这种感觉吗？”蒂米扬问道，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想到要和一个不知名的灵魂修炼者较量，你的血液就沸腾起来？一场意志和魔法的碰撞，为了证明自己更强大，并在一个真正的对手面前测试你的技能！还有比这更崇高的使命吗？”

哦不…一个战斗狂热分子…

马库斯认识这样的人。简单地拒绝与蒂米扬交战是没有意义的——这个人想打架，而且他会得到它，无论他如何激怒马库斯或使事情升级。然而……

“现在不是时候，也不是时候，”马库斯严肃地告诉他。“我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你需要保持最佳状态以抵抗水晶山试图将你赶出该地区的任何企图。这样如何？我很快就会回到大海学院，至少会在那里呆一年。几个月后来找我，我们可以在更好的环境下好好打一架，我们不必退缩或担心旁观者。”

蒂米扬显然在考虑这些论点。他瞥了一眼聚集在安全距离观察对峙的士兵，可能意识到马库斯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说得通。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我会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再来找你。我相信像马库斯将军这样的传奇人物不会骗我。”蒂米扬对马库斯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这是他们在这里交谈期间，他第一次严肃的表情发生变化。

“我告诉过你，我不再是将军了，”马库斯抱怨道。

蒂米扬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慢慢走回自己的营地。

马库斯看着他走了几秒钟，然后也转身走开了，尽管速度比蒂米扬快得多。他越早离开这里越好。如果幸运的话，蒂米扬会被水晶山的军队打伤，或者被另一个更令人兴奋的对手分散注意力，马库斯就再也不用和他打交道了。

无论如何，虽然他避免了一场战斗，但这仍然是一件苦差事。消息往往会在权力高层迅速传播，马库斯不认为蒂米扬会对他到来保密。很有可能，一两周内每个人都会知道他回来了。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需要找到一个友好的面孔来交谈。

****

虽然马库斯没能突破雇佣兵的封锁，但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他不用再坐破牛车了，其实也不需要沿着路走，直接飞就可以了。

于是他照做了。等他和雇佣兵的封锁线拉开足够远的距离后，他从腰带上取下飞行球，用一只手紧紧握住，然后直接弹射到空中。他花了一点时间调整方向后，以极高的速度向西边的一座大山脉出发。大黄金平原与沿海王国之间的山脉荒凉而难以穿越，但通过飞行穿越这些山脉相对快捷容易。这里住着狮鹫，还有其他飞行怪物，但马库斯觉得，如果它们愚蠢到攻击他，他可以对付它们。

如果直接沿着路穿过山脉的话会更安全，也不会太引人注意，但也许这样更好。

最后，他不需要抵挡任何飞行攻击者。一对飞行龙试图追赶他，但他们无法以他飞行的速度追上他。他们最终不得不放弃并停止追击。马库斯使用的球体是一件强大的魔法物品，让他能够长时间高速飞行。大多数魔法生物没有足够的耐力来跟上它。

理论上，马库斯可以使用这个球体一整天，直到它耗尽电量并需要充电。但实际上，他的身体无法承受。他必须频繁着陆休息，然后才能再次出发。然而，即使考虑到他自己身体的局限性，通过这种方法穿越山脉也比他原计划的要快得多。他只用了两天多一点的时间就到达了海岸线，从山里出来后就直奔目的地——一个沿海小王国——埃洛拉。

他的出生地……或者至少是他长大的地方。毕竟，他不知道他的父母来自哪里。

当然，大海学院并不位于埃洛拉。每个大学院都直接控制着一个核心领土，并且绝不会允许一个王国——即使是一个附庸王国——存在于离它们如此近的地方。然而，马库斯并不打算继续前往大海学院本身。至少现在还不行。虽然那里可能会有少数人欢迎他，但他怀疑自己总体上会受到相当冷淡的接待。另外，六年后可能会发生很多变化。他以为可以信赖的人可能已经死了，或者在他逃离银联盟的土地后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不，在他去大海学院之前，他必须更多地了解他离开后该地区发生的事情。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

他降落在地面上，而不是直接飞到孤儿院。现在他身处文明之地，一切都由一个或另一个熟练团体控制，他们都在不断寻找威胁他们权力和晋升机会的威胁。一个法师在众目睽睽之下飞来飞去太引人注目了。另外，来这里的一半目的是为了重新与他的老家建立联系，而你不能通过从高空俯瞰一切来做到这一点。

于是，他继续步行，沿着道路前行，在各个村庄和小镇停留片刻，观察风景。他的行踪被人注意到，许多好奇的目光跟随着他，但这里的沿海王国的法师并不像银盟东部边缘地区那么稀少。没有人与他对峙。

人们本以为如此轻松平静的旅程会让马库斯进入同样宁静的心境，然而，旅行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感到不安。

有一段时间，他一直有一种想回到埃洛拉的冲动。他把这归因于自己的欲望和多愁善感，但现在他终于来了，他知道，促使他回到这里的不仅仅是他自己未解决的过去。在遥远的某处，有一种真正的超自然力量在吸引他——一种微弱但持续不断的冲动，在他灵魂深处召唤他去往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

这种感觉很微妙，无法让马库斯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情。但它的存在让他非常担心。他无法察觉到任何外来魔法施加在他身上。那么，这种魔法是如何影响到他的呢？他想不通。

但他能看出这股冲动想让他往哪个方向走。他认为自己知道这股冲动会把他引向何方，不过现在他选择忽略它。

相反，他朝着他小时候曾经称之为家的孤儿院走去。

****

孤儿院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这是一栋巨大而简陋的建筑，位于一个名为Willowhill的小村庄的郊区。外墙上的白漆陈旧而潦草，墙上有大块的墙体缺失，露出了建造它所用的泥土和稻草。大片的长寿花覆盖着建筑的屋顶，为机构带来好运并驱赶邪灵。建筑旁边有一个维护良好的大花园，种植草药出售，种植蔬菜来帮助养活孤儿。

马库斯小时候很讨厌花园。维护花园很辛苦，而像他这样的孤儿就得这么做。他决定成为一名法师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这样他就再也不用挖土豆了。

他在入口处站了一会儿，沉浸在回忆中。很多人认为孤儿院是充满痛苦和肮脏的地方，但Willowhill孤儿院照顾着这里的孩子们。事情并非一帆风顺，但Marcus对他在这里度过的童年有着美好的回忆。

“先生，您来见老普林尼吗？”

马库斯转过身，三个男孩正好奇地看着他。他环顾四周，还发现两个女孩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看他。他怀疑还有很多其他的眼睛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如果孤儿院和他那个时代的情况一样，生活可能很无聊，没有课程或工作要做。一个陌生的新男人接近孤儿院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是的。他在里面吗？”马库斯问。

“是的，他在里面，”其中一个男孩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马库斯，”马库斯回答道。“我曾经住在这里。”

“你是孤儿？”男孩问。“但你看起来像个法师！”

“是吗？普林尼长老会从每一代孤儿中挑选出最有天赋的人，并推荐他们去当地的巨树学院成为法师。他肯定告诉你了？”马库斯说。“我是过去被选中的孩子之一。”

“这是真的吗！？”另一个男孩惊呼道。“我以为他在开玩笑！我们只要学习就能成为法师！？”

“好吧，他肯定不会选你，这是肯定的，”第三个人窃笑着说道。

第二个男孩推了他一下，双方立刻开始争吵和推搡。

第一个男孩先看着他的两个朋友，然后看着马库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呃，并不总是这样，”他紧张地笑着告诉马库斯。

“我自己进去就行了，”马库斯摇摇头说。他把争吵的男孩们抛在身后，走进了孤儿院。孤儿院的内部与他来的时候相比有所改变，但布局仍然相同，马库斯很快就发现自己来到了长老普林尼的办公室前。

然而，他无需敲门，因为老普林尼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了。其中一个孩子肯定已经赶到这里来通知他马库斯的到来了。

马库斯对与普林尼见面有些紧张。这位老人已经管理孤儿院很长时间了，并不是远在天涯的监督者。他一直和孩子们交谈，亲自负责教他们读书写字、背诵历史和宗教经文等等。他就像孩子们的父亲，马库斯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他的教导和支持。然而……当马库斯离开银色联盟自我流放时，他甚至没有在出发前最后一次去孤儿院看看。这个人会怀恨在心吗？如果马库斯处在老人的境地，他不确定自己会——

“马库斯，我的孩子！好久不见了！”普林尼长老一看到他，就立刻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亲吻他的双颊。马库斯想挣脱，但失败了。对于一个老人来说，他的握力真是太厉害了。

一秒钟之后，他从马库斯身上推开了自己，但是他那双布满皱纹的老手却紧紧地抓住了马库斯的胳膊，让他无法完全挣脱。

“让我看看你！”普林尼长老说道。他认真地从上到下扫视了马库斯的整个身体，就像在研究他还是他照顾的孩子一样。“你离开后长高了吗？啊，我说不出来——我会永远记得你是个顽皮的小男孩，你一直爬上神圣的橡树，让我在寺庙里惹上麻烦。你们长得真快……”

马库斯非常尴尬，他不习惯这种感情的表达。

“普林尼长老……”他试着说道。

“哦，现在叫‘普林尼长老’了，不像其他人那样叫‘老普林尼’？”普林尼长老说，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他放开了马库斯的手臂。“我想你需要我的帮助。”

“嗯，你看——”马库斯结结巴巴地说，他的冷静被这个人的滑稽动作完全打破了。

“那就进来吧，”普林尼长老说着，回到办公室，示意马库斯跟着他进去。“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办公室随时开放。你应该知道的。在你去大海学院之前我就告诉过你，我从来没有改变过主意。”

马库斯深吸一口气，跟在了他的身后。他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应该有足够的成熟度和经验来更好地处理这件事，但是……好吧，这是老普林尼。他永远赢不了那个老人。

“我本想请你们喝点东西，但这个月手头有点紧。一个孩子不小心造成了一场交通事故，一辆商车翻倒，货物洒了一地。我不得不支付一大笔罚款来平息事态。因此，我只能请你们喝杯水。”皮尼长老说道。他说话时甚至没有看马库斯。相反，他拿起一壶水，无视马库斯说他不渴的抗议，给他们俩倒了一杯清澈、清爽的液体。

然后他坐下来，一口喝完一杯水，盯着马库斯看了一会儿。

“那么，”普林尼长老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马库斯点头确认。

“永远？”长老普林尼问道。

“永远。”马库斯确认道。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这么想。

“很好，”普林尼长老说。“非常好。你知道，这么年轻就能实现灵魂显现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成功了。”

“我知道，”马库斯向他保证。

“有时我会怀疑，”长老普林尼叹了口气。“我很高兴看到我的学生在我的教导下取得如此大的进步，但我担心你成长得太快了。人们终其一生都在努力达到你的水平。我希望你不会因为我这么说而怨恨我，但你未能成为大海学院的领导者很可能是因祸得福。时不时地获得一些见解是件好事。”

马库斯暗自笑了笑。也许这么多年以前，他在踏上未知的旅程之前，没有去过孤儿院才是最好的。如果老普林尼当时能和他分享这样的智慧……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这么想的，”马库斯真诚地告诉他，“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不再有领导大海学院的野心。我回来不是为了这个。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