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 指路（2 / 2）

石头见她那故作冷漠的小样儿，憋笑不再说了。

“前方再行二十里，便是鬼猿林。若我们不幸失散，你们要记得，林中偏西有四株相似、等高的鬼猿木，树根生长出了白斑，皆是左短右长，枝叶稀疏。便是在第二株的树洞中，有一条通往地底的小径，你只管走最中间那一道，别的岔路莫管，一直往前，就能出柒山峰了——我就送你们到这儿。”

他突然停下脚步，将小苹果放在地上，替她按了按足腕，能勉力自己支撑片刻。他看着九号的眼睛，“记得，那个人叫王澄明，你会应我的诺，杀掉她的对吗？”

小苹果紧紧盯住远方，那里突然传来一股极其陌生的人类气息，“是，是追我们的人吗？”

九号满脸肃然，她点了点头。

“好，好。”石头这样说着，他抱紧了怀中那条沾染了九号气息的窃蓝色衣裙，喃喃道：“那老乞丐说我的命可硬了，我不会那么死的。”

他向着与她们相反的方向一退，轻轻说了句：“东君小姐，快快长大啊。”

瞬息，他便如轻巧的燕子，消失在了林中。

九号闭了闭眼，拉着小苹果的手向另一处急速而去。小苹果的一只腿还有些使不上力，只能半倚在她身上，她不住回头：“他，他去帮我们引开追兵了吗？”

九号没有回答她，她的眼中只有前方。

如果遇上的是王家人，石头可能会死的，他们再也见不到面了。想到生死，小苹果又想到很多人都死了，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面的意思。

小苹果的眼泪顺着风，一颗一颗珍珠似的滑落在她们后面的路上。她抿着口中的红珠，擦干了眼泪，握着九号的手，咬牙跟上。她不能再拖后腿了。

沿途的花草林木、飞虫走兽都成为了她们眼中的掠影。耳畔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二十里的路途，对她们来说那么遥远。

九号从未这般狼狈过。

她如此年幼，没有力量，仅剩的白焰也因她的年幼而被困住了，连以前她成人时的十分之一都无法使出。她所能依凭的，全然不在了。

她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她不能死的这么糊涂！

王东君的身体要活下去，九号的灵魂要活下去。

甚至小苹果、卜元作、袁心灯也要活下去！

该死！该死！

九号满眼的阴郁，她暗恨，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

“唔……”九号的步伐一顿，她转头看向小苹果，只见她脸颊上都是细白的冷汗，她见九号看着她，慌乱的眼睛不知往哪里看。

“小姐，你，你先走吧，我过会儿再……”她这句话说得气喘，差点将红珠吞下。

九号蹲下身子，微微偏了偏头。

小苹果明白她的意思，红着眼眶趴在她的背上。她看着一下如负重压、连跑都跑不动的九号，心中五味陈杂，思绪翻涌。

她吸了吸鼻子，再努力压下那涌到眼眶的泪水。

短短两日一夜，她也经历了不少变故。

籍大夫人暴毙，江、宗两位老嬷嬷被诛，她阿爷生死未卜，袁阿婆也不知所踪，她与小姐在逃亡……

泪解决不了问题，只是让她徒增软弱。

小苹果这样想着，她长大了，她已经长大了，她会保护小姐的。

到日暮倾斜的时分，二人终于到了鬼猿林的边界。

半边天都是火烧云的奇景，缓缓流动的光影像一只掠翅却破碎的凤凰，在青白的天际中慢慢散去。再过一会儿，夜色就要悄悄爬上来，带着与它相生的星月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