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一)(1 / 2)

老人用长柄镰刀缓慢的划动海水推动着船只。

张赟看着天边逐渐飘开的云彩,他后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摩挲着木舟的船沿,很光滑不像是天然木制的,应该是将木料打碎后混合其他材料,再仿制树木的结构和纹路重新塑造成船体的,应该是还上了一层树脂油漆,不然不会这样的光滑。

船壁真实的触摸带给张赟的感觉让他无比的确信自己是在现实中,而不是虚幻的梦里。

算了,不管这里是哪,还是既来之则安之,想想要怎么回去才是重要的,张赟如是想到。

收起发散的思绪,也不知过去多久,张赟的裤头被木板下渗出的海水打湿,他感到一点寒意,而这股寒意也来得真实,他打了个冷颤,喉咙开始干涩起来。

厚重油彩般的天空变得凝重,细丝状的雨水垂直的落入船内,张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毕竟他现在还只穿着一个裤头和背心。

船头端坐着的渔夫停下手里划船的长杆,然后从身后摸出一个墨色的宽大斗笠来戴在头上,在斗笠刚接触到老人的头发时,张赟看到一个无形但可以令周围空间扭曲的罩子在老人身周展开,这让张赟感到一丝诧异。

好神奇啊。

老翁抬头瞟了对面一眼。

张赟看着对方,讪笑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老人看了看张赟叹气摇头,从头上摘下斗笠扔给了张赟,扬扬下巴示意他戴上。

张赟此时看到了老翁的面貌,淡色的灰白眉毛下是一双精神灼灼的蓝色眼睛,皱纹像是山岭间的沟壑一样爬满他的额头,老人没有像张赟平时看到的那些中年大爷一样蓄起胡须,而是尽量让自己的面容干净,高挺的鼻梁和尖耳朵告诉张赟,这个老人至少不是自己所在的尚洪本国人,更像是西方或是北方国家的人。

“啊,谢谢,谢谢。”

张赟接过斗笠,模仿着老人戴上斗笠的动作,将这一顶宽大的竹编斗笠戴在自己的头上。

看着张赟像一只山猴一样戴上斗笠,老人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古朴的布口袋,手指从口袋中捏出一些粉末在自己脑袋上挥洒了一圈,黑色的雨滴像是遇到屏障一样就在他的头顶停止,转而向着其他方向垂落。

看着老人的动作,张赟心里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斗笠戴在头上后,温暖的感觉随着无形的薄纱展开在张赟的身周,同时张赟也感到自己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斗笠吸取一样,从腹部向上随着血管脉络到达头顶然后流入斗笠。

忽然张赟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手还没有离开帽沿光膀子的张赟就感到一阵眩晕,这种眩晕随着难以言说的不适迅速扩散,而胸口像是有什么堵住一样难以呼吸。

他俯下身子抱着脑袋,但刚摸到鬓角,刺痛从太阳穴处窜开,张赟摸了摸刺痛的地方,发丝被凝固的血痂连在一起,伤口边的头发被黏在里边,周围的组织液混合着血水变得粘稠。

伤口?为什么会有伤口。

张赟又反复确认起来,这些伤口貌似有生命一样在缓慢蠕动。

也许是受到一定刺激张赟眼前又出现刚才时昏迷时看到的一些画面,淡色的夜幕洒在萧条街道,街道里零星的灯火亮着,有人走在这里,隐约里有人在轻声哼唱,朦胧中歌声交织成网,俩人目光相对,裸漏路边的青石,苍色的星空和泥泞的小路只剩下歌声。

画面的最后一个青年躺在街边脑袋上,脖颈间初隐有血色。

那不是我吗?

我是被人杀死了吗?

张赟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那里明显有一道洞状伤口,这时恐惧在他心里油然而生。

恐惧,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后感到切实的恐惧。

斗笠开始在张赟头顶抖动,而刚才出现的恐惧化作一把利刃开始在张赟的大脑里四处乱撞,痛苦中张赟脑袋里也似乎有什么东西断掉,随后巨大的绝望感席卷而来。

张赟乱了手脚。

啪的一声在他头顶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穿着深色蓑衣的渡人抬手在他头顶撒下一些奇怪的粉末,粉末自老人掌心中的布袋而出,自然的避开雨水向着斗笠撒下,斗笠颤抖起来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张赟灵魂出窍般用俯视的角度审视着自己的身体,而此时的自己正如同受惊的小兽一样蜷缩在船上,五官扭曲,牙关紧咬,浑身颤抖。

“没事了,可以起来了,我忘记这个帽子需要强大的灵性力量供养,不然的话会给人带来一些负面情绪以及一些精神上的折磨,忘了你刚刚重生,灵性还在被死亡海抑制,但你放心这斗笠的副作用已经被我抑制住了。”

摆渡者重新坐下语气里满是抱歉的说着,喉咙里发出让人不适的喘息。

但陷入恐惧中的张赟没有一点好转,那些像是记忆一样的幻觉,身上可以感觉到的伤口和这里带给他的那些绝对真实的感觉都在被无限的放大,意识之下的躯体也在脱离自己的掌握,对于自己的一切他变得像是一个只能承受痛苦的旁观者。

张赟看到无边的宇宙外有数十道目光向着这边投射而来,这其中有着不同的含义,有像是俯瞰一切偶然瞥到这里的威严目光,有无喜无忧秋风拂过草原般恬静自然的目光,有猛烈热情充满好奇和喜悦的注视,还有一道满是疑惑的惊恐目光,但张赟来不及体会,死亡的真切感觉让他不自觉的模糊了思绪。

“死,死亡海。”

张赟无意识的念出这片大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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