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树倒猢狲散,医者不自医(六)325(2 / 2)

并在去年崇祯十一年皇太极分兵入朝时,自请与代善一同留守盛京(沈阳),从而被代善提拔为刑部左参政的孟乔芳小心开口。

“敢问贝勒爷,深夜召见我等?可是陛下有诏传来?”

他面前,时年五十七,在皇太极与多尔衮分别分兵南下后,已经在盛京率兵据守了两年有余的代善闻言,一脸疲惫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

“瞧瞧,刚刚祖泽清送来的。”

“?”

孟乔芳下意识抬手接过一看,脸色一变。

“投,投降?”

他身边的祝世昌与王世选见状一愣,对视一眼,抬手猛地从孟乔芳手中截过信件,打眼一扫,神情一凝。

几人面前,代善将三人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但没吭声,而是等祝世昌与王世选两人传着看完信后,才淡淡道:“说说看,本王现在该怎么办?”

然后,他面前面面相觑的三人就陷入了迟疑。

怎么办?

要我们说,以前是没得选,现在既然祖大寿作保了,赶紧投降算了。

连皇帝都跑了,扔你一个人在这儿死守还打个屁。

可这话他们不敢说,‘降贼无首,造反无后’这句黑话他们还是知道的。

投降以后,也许自己等人能看在献城之功的份儿上捞一条命,但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大清王爷恐怕就悬了。

到时候能落个斩首示众就算是好的了,保不齐得剐九族。

至于信中祖大寿的作保。

他们个人觉得祖大寿没那么大的脸。

甚至别说祖大寿,就是孙承宗本人恐怕也不够格。

毕竟眼前这位爷可不是寻常的满清亲王,这位可是大名鼎鼎,一路跟着老奴打下这偌大江山的四大贝勒之首,前太子爷。

要不是当年被皇太极阴了一把,这大清的皇位哪里轮得到那个死胖子坐。

眼下大清分崩离析,覆亡之势已经近在咫尺,这时候投降,怕是有些迟了啊……

“其实在你们三位来之前,本王已经跟小十三(赖慕布,努尔哈赤第十三子)、小十六(费扬果,努尔哈赤第十六子)商量了一翻。

虽然本王不可能投降,但本王那两个弟弟,以及本王那几个尚不满岁的幼子可以。

当年父汗起兵时,本王那两个弟弟还小,小十六甚至都还没出生。

所以从你们明人的法理上来讲,他们手上并没有沾染你们明人的血。

本王的那几个幼子更不用提,现在还没成年,有几个还在吃奶。

所以,本王就跟本王的那两个兄弟商量了一翻,正红、镶红、以及盛京城内跟明廷有血仇的旗人本王就都带走了。

至于那些没血仇的孩子跟女人,以及一些老弱病残,本王准备让你们三位带着去投靠祖大寿。

不知几位先生敢不敢?”

王世选三人眼神闪了闪,职位、地位最高的孟乔芳忍不住迟疑道:

“贝勒爷,让我等率诸位王子开城投降此事并不难,届时有献盛京之功,再加上有两位王爷,以及几位世子在,明廷势必会借着几位王爷与世子的身份来大肆招降北地各部。

而到时候,大清已覆,盛京失陷,只要明廷不赶尽杀绝,现在据守各地的旗人们是不会为大清死战的。

甚至那些蒙元附庸也会跟着一起降。

所以此事并不难,眼下唯一的难处就是此次祖大寿招降的目的是王爷您,而不是几位贝勒爷与世子。

奴才怕到时候祖大寿会以您降而复叛为由改令坑杀。

到时候,几位贝勒爷与世子不仅不会有开门献城之功,反而还会白白送命。”

“放心,祖大寿不会的,我们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了,这点情面还是有的。”

“怕就怕到时候轮不到他做主啊。”

代善沉默了。

良久,才轻声一叹。

“如果朱家皇帝真要赶尽杀绝,那也只能怪他们命薄,没那个福分,怨不得别人。

更何况你也说了,这只是万一,万一朱家皇帝要用他们收买人心稳定辽东呢?

你们中原人与我们塞外人不同。

中原历史悠久,你们的前人为了更好的统治你们,为你们制定了一系列制度让你们遵守。

导致你们中原人从小就被你们前人残存下来的一些条条框框束缚着。

即便改朝换代,即便革法改制,也只是表面换了层皮罢了,你们骨子里还是被驯化的一群人。

换而言之,你们中原人的血性早已被你们那些传承了几千年的条条框框压制磨灭。

你们看似革旧出新,其实一直都在缝缝补补,从未真正打破重来过。

所以,除非退无可退,否则天性软弱的你们是不会将事做绝的。

因为你们喜欢用文字标榜自己的过去,而我们则喜欢用刀剑争取自己的未来。

所以只要他们俯首称臣,对你们明人摇尾乞怜,他们就有可能会得到一条生路。

就算朱家皇帝不想留,他身边那些大臣也会跳出来帮着说情的,因为他们总能从你们曾经的历史上找到这么做的好处。

你们中原的历史太长了,长到就算是错的,在某些时候,也会被迫变成对的。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最后朱家皇帝要杀,未来死,也总好过现在跟着本王南下去送死。”

“……”

孟乔芳苦笑,“贝勒爷,局势真的已经败坏至此了么?”

代善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窗外漆黑的夜空,“其实从仙人降世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输了。”

“那您这又是何苦呢,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的大清朝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他皇太极怎么对您的?

这些年来,那些贝勒爷又是怎么对您的?

这些您应该都清楚的啊。

眼下就算无法投降,那带着我们远遁北地不行吗?虽然日子苦一些,但总归有机会活下去的啊王爷。”

代善沉默。

良久,才幽幽低语。

“他朱家人有他朱家人的死法,我爱新觉罗氏自然也有我爱新觉罗氏的死法。

戴过王冠的人,注定无法低头,这是我们的命,得认。”

孟乔芳一滞,最终一叹。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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